苏婷的公寓里,林小雨蜷缩在沙发上,双手紧握着一杯已经冷掉的茶。窗外的雨轻轻敲打着玻璃,像是无数细小的手指在叩门。
"所以...你真的认为有什么东西在追你?"苏婷坐在对面,眉头紧锁,"从马桶里?"
林小雨的手指在杯子上收紧:"我知道这听起来很疯狂..."
"不,我不是不相信你。"苏婷叹了口气,"只是...这太诡异了。你记得我们大学时看过的那些恐怖片吗?总是从厕所开始..."
"这不是电影!"林小雨的声音突然拔高,随即又低下来,"抱歉...我...我需要找出这是什么东西,为什么缠上我。"
苏婷沉思片刻:"你说保洁阿姨提到每隔几年就有人失踪?也许可以查查公司的记录?或者...你小时候那次经历,乡下外婆家的老鼠,会不会有什么关系?"
林小雨猛地抬头,一段几乎被遗忘的记忆浮现在脑海——六岁那年,在外婆家的厕所里,她看到的真的只是老鼠吗?那个从坑洞里盯着她看的,那双发亮的眼睛...
"我要回外婆家。"她突然说。
"现在?"苏婷惊讶地看着窗外渐大的雨势,"至少等雨停吧?而且你确定要一个人去吗?"
林小雨摇摇头:"如果这东西真的跟着我,我不想连累你。而且...我觉得答案就在那里。"
雨中的长途汽车行驶了四个小时,将林小雨带回了童年记忆中的小村庄。下车时已是傍晚,雨势稍缓,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植物的气息。
外婆的老屋坐落在村子边缘,被一片竹林环绕。当林小雨拖着行李箱走上那条熟悉的小路时,一种奇怪的既视感击中了她——仿佛她同时是现在的成年人和当年那个惊恐的小女孩。
"小雨?"外婆的声音从门廊传来,"天哪,真的是你!"
老人比记忆中矮小了许多,但眼神依然锐利。她将林小雨拉进屋里,一边唠叨着为什么不提前通知,一边忙着热饭菜。
"外婆,"林小雨抓住老人的手,"我需要问你一些事...关于我六岁那年,在你家厕所里发生的事情。"
外婆的手突然僵住了。她慢慢转过身,眼睛直视林小雨:"你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因为...它又出现了。"林小雨的声音几乎哽咽,"在我公司的厕所里,在我的公寓里...一个从水里爬出来的东西。"
外婆的脸色变得苍白。她走向一个老式橱柜,取出一把锈迹斑斑的钥匙:"跟我来。"
她们来到阁楼,这里堆满了尘封的箱子和旧家具。外婆打开一个古老的皮箱,从中取出一个小木盒。
"三十年前,村里有个女人在河边淹死了。"外婆的声音低沉,"她叫阿萍,是个外乡来的姑娘,据说死的时候怀着身孕。从那以后,村里开始发生怪事——厕所里出现黑发,井水突然变浑,有小孩说看到'水阿姨'在雨天向他们招手..."
外婆打开木盒,里面是一绺用红绳绑着的黑发,和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是一个面容清秀的年轻女子,站在河边微笑。
"阿萍死后第七天,一场大雨冲垮了河堤,她的尸体始终没找到。"外婆继续道,"后来村里请了道士,说是她的怨气太重,化成了'水鬼'。道士做了法事,用她的头发和照片封印在这个盒子里,埋在村口的槐树下。"
林小雨感到一阵寒意:"那为什么盒子会在你这儿?"
外婆的眼神闪烁:"因为...十年前修路时,槐树被砍了,工人们挖出了这个盒子。当时村里已经没人记得这事了,就把盒子当垃圾扔了。我...我认出了照片上的阿萍,就把盒子带回来了。"
"所以它一直在这里..."林小雨喃喃道,"而我六岁那年..."
"你在厕所里看到的不是老鼠。"外婆沉重地点头,"是阿萍...或者说,是她变成的东西。当时我用符咒暂时赶走了它,但你从此对厕所产生了恐惧...我没想到它会跟着你到城里。"
林小雨突然想起什么:"外婆,你说它是水鬼...那它是不是只能通过水移动?厕所、排水沟、水管..."
"对,但它不能随便出现。"外婆从木盒底层取出一张发黄的符纸,"只有当人看向水里,并且心怀恐惧时,它才能从水中现身。恐惧是它的食物,也是它的通道。"
林小雨回想起每次遭遇——都是在她最害怕的时候,都是当她看向水里...
"那要怎么摆脱它?"
外婆叹了口气:"彻底的办法是完成当年的封印仪式,但需要特定的时间和地点...现在只能暂时驱赶它。"她递给林小雨一张符纸,"把这个贴在马桶上,至少在你家里它是进不来的。"
夜深了,雨声渐大。林小雨躺在童年睡过的小床上,听着屋顶的雨声和远处偶尔的雷鸣。她本以为回到外婆家会感到安全,但现在知道真相后,反而更加不安——那个叫阿萍的水鬼,它的封印被破坏后,已经自由活动了十年...
一声轻微的"滴答"声从浴室传来。
林小雨屏住呼吸。又一声"滴答",像是水珠落在地板上的声音。但外婆家的浴室早就翻新过,不应该有漏水...
她轻手轻脚地下床,拿起外婆给她的符纸,慢慢走向浴室。门虚掩着,里面一片漆黑。林小雨深吸一口气,推开门——
浴室干燥整洁,没有任何异常。她松了口气,正准备转身离开,突然注意到马桶盖是开着的。
林小雨僵在原地。她清楚地记得睡前特意检查过,盖子是放下来的。
一步,两步...她慢慢靠近马桶,手中的符纸颤抖着。水面平静如镜,映出她苍白的脸。
就在她准备贴上符纸的瞬间,水面突然泛起涟漪,一张女人的脸从水下浮上来——惨白的皮肤,肿胀的五官,湿漉漉的黑发像水草一样飘散...
"找到你了..."一个气泡般的声音从马桶里传出。
林小雨尖叫着后退,符纸从手中滑落。马桶里的水开始翻涌,一只苍白的手伸了出来,抓住马桶边缘。然后是另一只手...
"外婆!外婆!"林小雨跌跌撞撞地跑出浴室,却看到走廊地板上已经积了一层水,正从楼梯处漫上来。
楼下传来东西倒塌的声音,接着是外婆的惊呼。林小雨顾不得恐惧,冲下楼梯——
客厅里,外婆正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拖向厨房。老人的手指死死抠着地板,但身体仍在滑动,身后留下一道水痕。
"小雨!别看水里!别看——"外婆的警告被一声尖叫打断,她的上半身已经被拖进了厨房。
林小雨扑过去抓住外婆的腿,与那股力量角力。厨房方向传来水流声,还有那种诡异的、从水下发出的笑声。
"放开她!"林小雨哭喊着,但力量悬殊太大,她也被一点点拖向厨房门口。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她的目光落在壁炉上的老式座钟上——那是外婆家几十年的老物件,钟面下方绘着一条河和一棵槐树。
槐树...村口的槐树...
林小雨突然明白了。她松开一只手,拼命伸向座钟:"外婆!那个封印!是不是和这个钟有关?"
外婆已经半个身子进了厨房,水已经漫到她的胸口。老人艰难地转过头,看向座钟,眼中突然闪现希望:"数字...顺时针转...三圈..."
林小雨用尽全力抓住座钟,按照外婆说的,将调时间的旋钮顺时针转了三圈。
座钟发出沉闷的"咔嗒"声,钟摆突然停止,然后开始反向摆动。与此同时,厨房里传来一声刺耳的尖叫,拖拽外婆的力量瞬间消失。
林小雨赶紧把外婆拉出来,两人抱在一起发抖。厨房的水声渐渐消退,但她们能感觉到,那个东西并没有完全离开...只是在等待。
"那个钟...是当年道士做的复制品。"外婆喘着气说,"真正的法器...但也能暂时驱赶它..."
"我们得彻底解决这件事。"林小雨扶外婆坐到沙发上,"告诉我完整的封印仪式该怎么做。"
天亮后,雨停了。林小雨和外婆带着木盒和座钟来到河边——阿萍当年淹死的地方。根据外婆的记忆,她们找到了当年槐树的位置,现在是一片荒草地。
"需要在她死亡的时间,日落时分。"外婆检查着木盒里的东西,"用她的头发绑住照片,埋在树下,然后...你必须看着水里,但不带恐惧。"
"那不是很危险吗?"林小雨握紧拳头。
外婆严肃地看着她:"只有面对恐惧,才能战胜它。阿萍捕食的是恐惧本身...如果你不怕它,它就伤害不了你。"
日落时分,林小雨站在河边,手中捧着那个木盒。外婆在一旁念诵着记忆中的咒语。河水平静如镜,倒映着渐暗的天空。
"现在,"外婆低声道,"打开盒子,把头发和照片绑在一起,然后...看向水里。"
林小雨的手颤抖着,但她深吸一口气,照做了。当她把绑好的头发和照片举到河面上方时,水面突然泛起涟漪。
"不要怕,"外婆的声音坚定,"它只能伤害害怕的人。"
林小雨凝视着河水。起初什么都没有,然后...一张苍白的脸慢慢浮现在水下,越来越近。湿漉漉的黑发像活物一样向水面伸展,试图缠住林小雨的手腕。
"阿萍..."林小雨强迫自己直视那张可怕的脸,"我知道你的故事...知道你死得冤屈...但你不该伤害无辜的人。"
水中的脸扭曲了,一个声音从水底传来:"我的孩子...他们夺走了我的孩子..."
林小雨突然明白了什么:"你的孩子...也在河里吗?"
水鬼的动作停滞了一瞬,然后更加疯狂地扭动:"找不到了...找不到了..."
"我可以帮你找。"林小雨的声音出乎意料地平静,"如果你放过我和外婆,我会找到你的孩子,让你们团聚。"
水面突然平静下来。水鬼的脸变得清晰,竟有几分像照片上那个清秀的姑娘。
"承诺..."气泡般的声音说道。
"我承诺。"林小雨点头。
一阵风吹过,水鬼的脸渐渐消散。林小雨迅速将头发和照片埋入土中,外婆则完成了最后的咒语。
回程的路上,外婆问:"你真的打算找她的孩子?"
林小雨望向远处的河流:"我会去查当年的记录...如果真有婴儿,也许能找到埋葬的地方,给他们一个合适的安息。"
外婆欣慰地拍拍她的手:"你长大了,小雨。不仅勇敢,还有慈悲心。"
一个月后,林小雨回到了城市。她辞去了原来的工作,换了一家公司。偶尔,当深夜独自上厕所时,她仍会感到一丝不安,但再也没有看到那些可怕的景象。
直到有一天,她在新公司的洗手间里,听到隔壁隔间传来轻微的水声。林小雨屏住呼吸,慢慢低头看向马桶——
水面平静如常,只有她的倒影。但就在她准备起身时,倒影的嘴角突然上扬,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
而在倒影的眼睛里,隐约可见一缕黑色的发丝,正缓缓飘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