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4……”床单上的他正双脚跪着,一边捡头发,一边数数。“宝宝你看,这么多,这么长的头发,一根就是一根,多么有范多么有料,把我们的床单点缀得真是生机勃勃呀!”
声音是那么宏亮,那么高亢,穿透墙壁直冲进厨房她的耳膜里。她知道这是他想要的效果,美其名曰对宝宝进行早教,其实呢,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当年他们初见时,他就标榜自己是个爱干净的阳光男孩。婚后,他更以自己的实际行动来诠释他的爱干净――一天拖三次地,床单扯得笔直笔直,鞋子鞋头朝外,鞋身平行摆好在鞋架上,桌面上一丝灰尘也没有,地面上一根头发,一个如蚂蚁大小的屑也不放过。
她想:他无非是想她过去,做一番自我检讨,然后保证不掉头发。可是,她怎么能保证不掉头发呢?这是人类的自然规律。她也经常捏拿掉宝宝身上,脸上,嘴角的长头发。唉!宝宝那么小,总是看见什么就抓起放进嘴里。她哪天不是提心吊胆的呢?她哪里不知道危害性之大呢?无奈她从小意识里就是:男孩子短发,女孩子长发。况且,她总是自命不凡,认为自己是遗留在人间的仙子,更是应该长发飘飘,衣袂摇曳。所以,她从出世的胎发长长后一直都是留着长头发。真是舍不得剪,那与自己形影不离了四十个春秋的头发呀!
他那丰富的词汇,夸张的语调,连续播放了好几天。次次都如荆棘,扎得她浑身疼痛,让她总是摸着自己柔顺乌黑的长发,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怎么办?怎么办?愁肠百结中,又捱了几天。他对她说:要不,你剪短发吧!长头发掉得多,今天我还从宝宝口里拔出一根头发来哦!她说:长头发掉得多,这是哪个养生专家,医生说的?还不是你杜撰的吧!
她上网一查根本无此说法。但基于宝宝健康,他又亲口提出了此事,纠结的她终于下定决心,剪断一截,只要还扎得起马尾就可。
为表对他之尊重,重视,她叫他来主刀。她定定地立在镜子前,看着长头发的自己,心里隐隐地不舍。他看着她心有凄然,握着她的马尾说:“爱卿,可想清楚了!朕这一刀下去可容不得你反悔哦!”她嘴角上翘配合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何况只是头发呢!开剪吧!”看着她视死如归的样子,他哑然失笑地剪着,手不住地抖了好几下。随着他咔嚓咔嚓,她的仙子梦,童话梦就随那些头发纷纷飘散在棕黑色的地板上。
她一看这个马尾,层次太分明,上短下长,都是齐刷刷的,于是松开皮筋叫他再修修。他一会儿左,一会儿右,嘴里还不停嘀咕:这边长了,这边长了……。她叫他不要剪了,他却叫她闭上眼睛只管尽情享受(他只为她剪),保证她会喜欢这个新发型的。等她睁开眼睛,似鲁豫头,只是一边长(齐肩),一边短(齐耳),马尾也扎不起了。真真很fashion!
她麻着胆,顶着这时尚头,穿行于市井之中,偶有街坊邻居议论之。她终究还是到理发店剪了个最短的男人发型。他一见,说:这个发型真好,比以前那扎马尾好得多,人都显年轻好多了,谁看到都以为才三十岁几啦!
她一照镜子时,竟有些窃喜,随即一想法飘来:这一短发是他设的局吧!
唉,人间再无长发飘飘的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