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普遍存在的食物造假

说到这个食物造假的问题,我们可能先想到各种假冒和伪劣的食物。像2008年臭名昭著的三聚氰胺假奶粉事件,但在《美味欺诈》一书中,作者把食物造假的范围扩大到了“对购买食物的消费者所进行的任何欺骗行为”。其中既包含了缺斤少两这类的坑蒙拐骗的伎俩,还包括往食物中添加有毒有害的添加剂,以及招摇撞骗,夸大食物功效的谎话等等。

当我们面对这些食物造假的行为时,总是容易陷入对过去的怀念。在我们的想象中,几十年甚至几百年前,那时候没有杀虫剂,也没有添加剂,那时候的孩子们喝的是最纯净的牛奶,那时候家禽家畜也是吃着天然的食物长大的。但是,这本书却让我们的这种想象彻底破灭了。

我们发现食物造假的历史远比我们想象的要长。事实上,自从工业革命以来,以工厂机器大生产取代了手工工场,食物的生产方式随之改变,这就为造假提供了技术手段。当西方社会通过工业革命走向繁荣时,资本本身的贪婪属性也开始显现。作者通过对英国、美国、德国等工业强国的食物造假史进行梳理,揭示了造假行为背后商业和政治的激烈博弈。

一、食物造假的历史

食物造假早在工业革命时代就已经初露端倪,最初的食物造假行为,通常只是发生在物理层面,例如往大米中加入小石子。

作者发现,早在19世纪初的伦敦,普通人吃的醋是用硫酸勾兑的,吃的奶酪是在坏了的牛奶里掺入米粉或者木薯粉制成的,喝的咖啡来自咖啡粉和菊苣粉的混合物。伦敦只是食物造假行为的一个缩影,事实上在整个日不落帝国,普通人吃的大多数食物,都有不同程度的造假情况。

作者在书中提到的茶叶造假的例子,很具有代表性。当时伦敦有一个女佣,她在喝茶的时候,喜欢往茶中加入一茶匙氨水,虽然这样的口味很奇怪,但她认为这样做可以治病。有一天,这位女佣在往茶中加氨水时,惊讶地发现,茶水居然变成了蓝色。后来经过详细的检查,原来女佣买的茶叶,并非真正的茶叶,而是黑刺李这种植物的叶子。黑刺李的叶子虽然外形像茶叶,但颜色却和茶叶不一样。为了让黑刺李的叶子呈现茶叶的颜色,生产商把黑刺李的叶子和铜放到一起煮,直到黑刺李的叶子变成绿色为止。

同样的事情也发生在美国。在19世纪后期,美国的食物生产,通常在非常恶劣的环境中进行,这就使得美国食物的质量急转直下。例如生产香肠的工厂里,肉被扔得随处都是,老鼠在肉上面跑来跑去,工人们也随意踩踏,随口吐痰。当时,为了将这些香肠卖出去,奸商发明了各种造假方法,例如往香肠中加入胡椒、肉桂等香料,这样一来,即使已经腐烂的肉也不会散发臭味。

如果说这些造假的香肠,普通人还可以敬而远之的话,那么当时的美国连牛奶也会造假,而这些牛奶,几乎是婴儿们唯一的食物。19世纪50年代,美国曾发生了臭名昭著的泔水奶事件。所谓的泔水,就是酿酒过程中产生的废弃物和下脚料。当时,为了给纽约这样的大城市提供充足的牛奶,很多奶牛场都开在郊区,并且位于酿酒厂旁边。这些奶牛场里的奶牛,被关在巨大且黑暗的牛棚里,每天吃的都是泔水。想想看,六七百头奶牛挤在一间肮脏的牛棚里,除了躺在满是粪便的地上,就是吃酒渣饲料。一开始,这些酒渣饲料奶牛们也不吃,但一两个星期后奶牛们就习惯了。吃了几周酒渣饲料后,奶牛们的嘴和鼻孔都脏得吓人,眼睛也呈铅灰色,这些都是过度酗酒的症状。据统计,从1870年到1900年这三十年间,美国五岁以下的儿童中,每三个就有一个死亡,这和泔水奶的泛滥有关。

到了20世纪,美国的食物造假仍然在继续,只不过这时食物造假不再局限于物理层面,而更多表现在化学层面,也就是入各种化学添加剂。当时,随着食物生产手段和科技的发展,众多化学添加剂如雨后春笋般出现。加有防腐剂的果酱,加了甜味剂的糖果,加了增香剂的糕点,都出现在美国的商店之中。一开始,人们对此并不排斥,毕竟加有防腐剂的食物可以保存很久,加有添加剂的食物味道也更加可口。但是,很少有人意识到,这些化学添加剂,可能对人体产生各种危害。根据美国国会的研究,当时市场上所用的840种化学添加剂中,超过一半都是有毒有害的。这意味着人们每天都和大量不安全的食物打着交道。

这种利用化学方法进行食物造假的行为,在20世纪70年代的美国达到顶峰。当时美国出现了一种新兴职业,叫做香料师。他们就像巴黎的高级香水师一样,能够调制各种各样的味道。只不过香料师进行创作的原料是人造香料,他们的产品也不是香水,而是食物。例如,香料师能够生产番茄混合剂,这样番茄酱的生产厂商就能大量减少番茄的使用量。同样,利用香料师生产的乳香精,很多生产商能够生产出不含牛奶的乳制品饮料。对于这些食物,香料师们往往洋洋自得。他们说,如果榴莲酥吃起来满是榴莲味,那么里面到底有没有放真正的榴莲,又有什么关系呢?但是,作者却认为,香料师们正在进行食物造假的行为。这不仅是因为,往食物中加入的香料,通常都对人体有害,更是因为香料会对人们的口味形成误导。毕竟香料营造的香味,并不是食物本来的香味。对于吃惯了加了香料的榴莲酥的人来说,他们可能反而不习惯真正的榴莲的味道了。更糟糕的是,香料的使用,可能会导致食物本身品质的下降。例如在1972年,香料师们研制出了一种类似鸡肉口感的香料。于是,很多养鸡场开始给饲养的小鸡注射这种弄香料,并且在饲养仅仅49天后,就将这些注射过香料的鸡投入市场。

二、食物造假的原因

虽然古代也有食物造假的行为,但为什么直到工业革命之后,食物造假才开始泛滥,甚至出现了愈演愈烈的趋势呢?在作者看来,其中的原因主要包括三个方面,分别是食物生产链条的拉长,公众对食物造假的漠然态度,以及政府的放纵。

首先来看第一个原因,工业革命促进了食物加工业的发展,这使得对食物造假的鉴定更加困难。工业社会之前,由于加工方式相对简单,食物通常保持着纯天然的样子。一个典型的例子便是面包。当时市面上一般只有七种面包,每一种都有对应的重量、价格和成分,人们可以轻易的鉴别出某种面包是否造假。但是现在如果你走进一家面包店,你会看到琳琅满目的商品,他们不仅色彩各异,而且造型差异也很大。光是看一看,你就会眼花缭乱,再加上各种化学添加剂的作用,你根本尝不出来面包到底有没有造假。同样,当我们喝下一瓶可乐时,舌头分辨不出制造可乐的水里,细菌是否超标;吃下一只鸡翅时,也感受不出来生出这一对翅膀的鸡,是否死于半年之前。于是,发达的食品加工业在向我们提供越来越多美食的同时,也让我们很难依靠自己的力量,去鉴别这些美食,到底有没有问题。

食物造假的第二个原因,工业革命导致食物的生产链条拉长,这使得食物造假的追责也难以实现。在工业社会之前,食物的生产链条很短。人们要么就是吃掉自己种植的粮食,要么就是跟同村的人进行交易,这些简单交易的双方,通常都互相认识。但是工业革命后,传统的农业社会被打破了。人们要想获得食物,只能通过各种百货公司与杂货铺,而这些地方销售的,可能是遥远的工厂生产的食物,这些食物的原料,甚至可能来自外国。这样一来,食物的生产链条被拉长,任何一个环节,都有造假的可能。就算消费者发现买到的面包有造假行为,也根本不知道,到底是因为用了劣质的小麦,还是生产的环节有问题。

食物造假的第三个原因,在于政府的不作为,这纵容了食物造假的泛滥。虽然食物造假的鉴定和追责都很困难,但只要政府加强监管力度,那么问题还是可以解决的。遗憾的是,政府在这方面却习惯于采取放任自流的态度,这进一步导致食物造假的行为大肆泛滥。例如在19世纪,英国政府倾向于认为,食物造假行为虽然令人遗憾,但却是自由贸易的必然结果。既然整个日不落帝国的繁荣,都是建立在自由贸易的基础之上的,那么只能对食物造假放任自流,等待市场这只“看不见的手”来解决。因此,除了像茶叶、食盐等少数关系到国家命脉的领域之外,对于大多数食物交易行为,英国政府都毫无作为。这种放任自由的态度,自然让食物造假者更加肆无忌惮。

到了20世纪的美国,虽然对食物造假的监管有了一定进步,但政府仍然保持着自由主义思想,这使得监管往往流于形式。例如,美国政府要求,所有食物生产商都需要在食物包装上写清楚食物的主要成分,但对于普通消费者来说,这些说明就像天书一般。薯片的包装袋上写着,里面含有饱和脂肪酸,可是饱和脂肪酸到底是什么,对人体是好是坏,普通消费者根本无法判断。

更糟糕的是,政府对食物造假的监管,有时候还会受到各个利益集团游说的干扰。例如在1953年,艾森豪威尔担任美国总统后,他就广泛接纳各种加工食物,并解除了施加在食物制造商身上的枷锁。而艾森豪威尔政府之所以这么做,正是因为各大食物制造商,以及化学添加剂生产商进行长期游说的结果。

只要有利益存在,食物造假不会消失。我们要擦亮眼睛,减少买到假的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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