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和国勋章”，这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最高荣誉勋章，授予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和保卫国家中做出巨大贡献、建立卓越功勋的杰出人士。

        廖瀚城刚刚和家人团聚，一家人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门外传来了敲门声，廖瀚城过去开门。

        “陈平，是不是又出事了。”廖瀚城看秘书陈平手中拿着一张纸，以为是上级的命令，不由得十分紧张。

        陈平连连摆手解释:“首长，恭喜您。”说着，把那张纸递给廖瀚城，“我先走了。”他向廖瀚城敬了个礼后离开。

        廖瀚城在门口看着，上面的内容让他吃惊又感到光荣，那是一张“共和国勋章”获得者名单，共6人，其中就有南部战区某集团军军长廖瀚城。

        廖瀚城有些失神地走进书房，望着8年前他获得的“八一勋章”，这是人民军队的最高荣誉，当年的长江流域洪水，他冒死把一位96岁的老人救上橡皮艇。事后，他听老人还在怨他，埋怨他这么年轻却为了救他一个即将入土的老头子去犯险。 

        就在一年前，他临危受命，担任西藏军区代理司令员， 此时的共和国深处内忧外患当中，全国人民团结起来共抗疫情，全军将士士气高昂，时刻准备歼灭来犯之敌，廖瀚城在西南敌人实力空前增强的情况下把握住稍纵即逝的战机，一举击败数倍于己的敌人，还将Y国的大部分军事力量悉数打废，而且伤亡远低于军委首长们的预估。这一场反击侵略的战争极大鼓舞了全国人民，也震慑了虎视眈眈的外敌。

        …………

        他担任了高级指挥员后依然战斗在一线，在作战和救灾当中常常亲自带队，每一次都出色完成任务，而在此之前，廖瀚城作为基层指挥员更是身先士卒:江源山阻击战中，他指挥一排奋战到最后一刻，歼敌二百余人；映川救灾当中，他两进火场，在凶险的火场中奋战了8个小时，和战友手动关闭了四万转的阀门……

        只是，廖瀚城没有想自己的功勋，想的都是曾经倒在他身边的战友，好多熟悉的面孔都在战火中消失，很多家庭因为一颗颗子弹而破裂，每次闭上眼睛，耳边总会传来烈士家属撕心裂肺的哭喊，这份荣誉在他看来是无数战友的尸骨堆起来的，他不忍心踩着战友的尸骨去成就自己的功名。

        “噔噔噔”

        廖瀚城听见敲门声，以为是妻子，于是说:“进来吧。”

        “爸。”

        廖瀚城因为这一声“爸”，刚想倒出来的苦水又咽了下去，大女儿廖楚晗和小女儿廖楚琳走进书房，廖瀚城收起凝重的表情，看到女儿依旧是无比慈祥。

        “爸，您是不是有心事啊？”

        “是，不过你们不懂，先出去吧，爸想一个人待一会。”

        “我们都快18了，多少能听懂一些。”

        廖瀚城这时才明白，两个女儿都快成年了，他却还把她们当小孩子，果然，女儿家长大了，心思也多了。

        “好吧，你们看看。”廖瀚城决定告诉她们，把名单递给她们。

        片刻，廖楚晗惊呼一声:“爸，你竟然获得了……”姐妹俩相识无比欣喜，廖瀚城苦笑摇摇头问:“你们都知道此前还有哪些共和国勋章的获得者呢？”

        “我知道。”廖楚琳自告奋勇说:“钟南山、于敏、张富清、李延年、申纪兰、孙家栋、袁隆平、屠呦呦、黄旭华。”

        “琳琳真棒。”廖瀚城宠溺又赞赏地看着小女儿。他又问大女儿廖楚晗:“晗晗，你知道他们的事迹吗？”

        “知道。”廖楚晗想了一下，“于敏院士是我们的氢弹之父，两弹一星元勋，为国铸剑，让我们免受欺辱。钟南山院士曾在抗击非典和新型冠状病毒中居功至伟，是我们的医神。黄旭华院士是核潜艇之父，使我们的海防拥有了核盾牌。袁隆平爷爷是杂交水稻之父，正因为有袁爷爷，我们才能吃饱饭，他堪称当世神农……”

        廖瀚城欣慰地看着侃侃而谈的女儿，廖楚晗一口气说了好多共和国勋章获得者的事迹，廖瀚城和廖楚琳静静地听着，等廖楚晗说完，廖瀚城羞愧地低下头问:“爸和他们比，能不能与他们为伍呢？”

        两姐妹互相看着对方，爸爸目光严肃，说明是在正经提问，姐妹俩也不好说，廖瀚城看出来孩子们的为难，于是收起严肃的表情说:“你们回去休息吧。”

        看女儿们离开，廖瀚城拿起来一个个军功章，在他看来，最傲人的功绩是在映川县救灾而不是江源山阻击战，其区别就是有没有战友活着和他一起去接受这份荣誉，对他来说，真正的英雄已经不在了，他们真正做到了向死而生。

        距离通知的颁奖典礼开始只剩半个月了，廖瀚城还是没有想好，他知道自己不可能躲过这项荣誉，但他想解开心结。

      “叮叮……”家里的电话响了。

      廖楚琳去接电话，“喂，爷爷……哦，爸爸在家呢……好，我跟他说，您千万注意身体……嗯，爷爷再见。”

      廖楚琳挂断电话地时候，廖瀚城正好在她身后，“爸，爷爷叫您晚上出去一趟。”

      “好，我知道了。”廖瀚城情绪低落，走进书房，过了一会儿，他走进卧室，换上一身夏季军便服便出了门。

      在酒店某个包间里，廖平山和李长风两位久经战阵的老兵神情肃穆，桌上摆了一瓶茅台酒和几道菜。廖瀚城轻轻推开门，向两位长辈敬了个礼，“坐吧！”廖平山说道，接着把酒递给廖瀚城说:“把酒倒上。”廖瀚城拧开瓶盖，给父亲和伯伯倒上酒，还不忘交代一句:“爸，李伯伯，你们年龄大了，就喝这一杯。”

        廖平山和李长风看着廖瀚城这么拘谨，不禁相视而笑，“放松点，坐吧！”听李长风这么说，廖瀚城坐在椅子上，上身端正。

        “瀚城，我知道，你给全军下了禁酒令，你身为军长也是滴酒不沾，但今天能不能给我和你伯伯一个面子，喝一杯好不好。”李长风面带和善，廖瀚城不免放下了原本的一点拘谨，三人斟满酒后，杯子碰在一起发出“叮——”的一声，廖瀚城的杯子还比两位长辈要低了一点，一杯酒下肚，廖瀚城原本以为会有火烧火燎的感觉，但这瓶茅台不一样，入口柔和醇香。

        “怎么样？”李长风回味完问道，廖瀚城点点头说:“说不上来，不过确实是好酒。”李长风不禁大笑道:“天成他们两口子天天管着我喝酒，自己加班还让孙女看着我，我是干什么的，我玩战术的时候他们一家还没影呢。”

      “你面对的是儿子儿媳妇，我面对的可是自己老伴，瀚城，你知道我躲着你妈出来多不容易吗？”

        三人就这样聊了起来，茅台的后劲就上来了，廖瀚城此前都是滴酒不沾，这53度，年份30年的茅台，可不是他能驾驭得了的，他整个人处在一个半清醒、情绪激动的状态，逐渐开始说自己的心里话。

        “爸，李伯伯，江源山就是扎在我心里的一根刺，几个小时前还有说有笑的战友就这样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我觉得……我对不起他们。”廖瀚城说着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廖平山和李长风慌了，担心廖瀚城喝出事，立马把酒瓶移走。

        “反击战结束后，我去看牺牲的烈士，我掀开一张盖着烈士的白布，那张脸很年轻，他的连长说他才19岁，200多个年轻的战士就这么没了，我这个指挥员对不起他们。”廖瀚城越说越伤心，趴在桌子上失声痛哭。在外面，他是一军主帅；在家里，他又是一家的顶梁柱，他只对妻子说过自己的伤心难过，却从未在她以及其他人面前哭过，今天这场痛哭，他憋了23年，23年来所有伤心都憋在心里，终于在这一天发泄了出来。

        廖平山和李长风轻抚着他的背，等廖瀚城情绪逐渐平复，廖平山说:“好了，哭过一场，下面就要勇敢面对了。”

      廖瀚城擦干眼泪坐直，“瀚城，你不怕牺牲，但你怕自己身边的人牺牲对吗？”李长风紧紧握着他的肩膀问。

        “是。”

        听见廖瀚城的回答，李长风颤颤巍巍站起来，“你能这么想，说明你是个有情有义的指挥员，我作为一个兵，也愿意跟着你这样的指挥员去冲锋陷阵，只是……”李长风顿了顿接着道:“作为指挥员必须明白慈不掌兵，一支军队是有灵魂的，但战争是真真正正的杀人机器，你要会狠下心来杀戮，也要狠下心来接受自己战友的牺牲。”

        李长风的语气平和又坚定，廖平山紧接着说:“你爷爷和我从小就跟你讲你太爷爷的故事，现在你给我复述一遍吧。”

      “是。”廖瀚城缓缓讲起了自己从小听的故事:1951年5月28日，抗美援朝中最惨烈的阻击战之一——铁原阻击战拉开帷幕，廖瀚城的太爷爷廖运周时任63军189师567团4连副连长，当时189师按照部署，全力死守种子山，迎头挡住美1军四个师的轮番进攻整整七天，全连打到最后只剩他自己和几个重伤员了，连长和指导员都在弹尽粮绝之际拉响手榴弹与敌同归于尽，连长临死前告诉廖运周的最后一句话就是:“带着我们的希望活着，看看强大起来的新中国。”

        “带着我们的希望活下去。”廖瀚城似乎明白了当时连长对太爷爷说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了，廖平山一脸凝重，语重心长地说:“战场上死很容易，就是一颗子弹的事，难的是带着希望活下去。因为当年受了重伤，你太爷爷在你出生后就走了。”廖平山说道这里，不禁老泪纵横，他擦干眼泪握住儿子的手交代“这个共和国勋章不仅仅是颁给你的，也是颁给那些和你一起浴血奋战的烈士的，你要接过属于你们的荣誉，带着他们的希望，替他们看看繁荣富强的国家。”

        李长风站起来拍拍廖瀚城的肩膀轻声说:“瀚城，政府会在这之后为你们这些共和国勋章获得者专门出档采访，你可以在采访的时候说出你的心里话。”

        两位长辈的开导让廖瀚城渐渐解开心结。把两位长辈送回家已经是晚上了，廖瀚城刚一开门，就听见张思莹的嗔怪:“你喝酒了！你的酒量怎么能喝太多酒呢！……”张思莹一边教训他，一边给他冲蜂蜜水，廖瀚城看着妻子既生气又心疼的样子，在妻子嫌弃的白眼下接过蜂蜜水，握着发着温热的杯子，喝完水后，廖瀚城走进卧室拿出自己的军礼服，轻轻抚摸着上面的将星。

      “思莹，衣服叠得太久了，能帮我熨一下吗？”

        张思莹听到赶忙端着满盆的衣服出来，看见廖瀚城抱着他的礼服不禁赶到惊讶，很疑惑为什么他想起来穿礼服了。

        廖瀚城结果她手里的衣服去阳台上边晾衣服边说:“爸和李伯伯跟我谈过了，我要带着牺牲同志们的希望活下去，这个勋章不只属于我，还属于他们。”

        “你终于想通了。”张思莹感觉如释重负，她把熨斗插上电开始熨衣服，“我们结婚那么多年，我一直看你被这个心结折磨得难受，现在好了，你终于走出来了。”

        9月30日上午10点，身着军礼服的廖瀚城站在颁奖台下，肩上的将星在聚光灯的照耀下闪闪发光。

      “廖瀚城”广播里响起了他的名字，伴随着雄壮的军乐，廖瀚城迈着坚定整齐的步伐齐步走向主席，眼前那位身着西装、精神矍铄的、两鬓斑白的中年男人就是共和国的领袖、人民军队的统帅，是他当年点了廖瀚城的将，让他临危受命，接任西藏军区司令员，从而成就了这样一位沙场名将。

      “‘八一’勋章获得者，中国人民解放军南部战区某集团军军长，他大公无私，高风亮节，从军28载，历经大小42战，在保卫领土完整和人民安全的战斗中立下赫赫战功。在西南自卫反击战中临危受命，为我国国防安全做出重大贡献。”

      廖瀚城在离主席约5米的距离立正向主席敬了个庄严的军礼，主席上前握住他粗糙的手，看着他脸上的老伤，主席亲切地问道:“身上的伤要不要紧啊？”

        “请首长放心，伤不要紧。”廖瀚城坚定回答道。

        主席拿起礼兵面前托盘里的勋章，勋章上刻着国徽、五星、长江、黄河……主席把勋章挂在廖瀚城脖颈上，“你的高尚品格值得每一代军人学习。”主席紧紧握着廖瀚城的手说，两人面对照相机，在摄影师的快门下，时间将这一时刻载入青史。

        典礼结束的第二天，廖瀚城有幸随着主席登上天安门参加建国百年典礼。阅兵式开始了，威武的受阅部队伴随着雄壮的军乐迈着整齐的正步走过天安门，轻风拂过，猎猎战旗迎风飘扬，百面鲜红的战旗，代表着百支拥有着光荣战史的作战部队，廖瀚城看到其中的一面，那是属于“英雄一排”的战旗。

        回到云南，廖瀚城将勋章放进雷电特战旅旅史馆的展台里，他要让这份荣誉永远陪着曾与他并肩作战的战友们。看着墙上的烈士遗像，又回头看看列队整齐的一排战士，同样年轻的面孔，同样的意气风发，更是同样的红心向党、忠心为民。

        吉普车驶离特战旅驻地，雄壮的战歌回档在山间，从当年的意气风发，到如今壮心不已，廖瀚城将自己一生最好的年华献给了伟大的人民军队，在战旗上书写了属于自己的辉煌。

        “鲜衣怒马少年时，不负韶华且行知。”廖瀚城的青春已经书写下来，无数人的青春或是即将开始，或是已在路上。从始至终，那一抹动人的军绿一直在记录着中国青年对祖国和人民的拳拳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