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區里的白玉蘭花盛開了,仿佛一夜之間,簡直是秒開的感覺,幾乎在每棟樓前後,每個角落,甚至湖邊,都可以看到它們熱烈地競相綻放。
純白色的花瓣,奶油色的花冠,白白嫩嫩的像一團棉花,靈動的像一隻隻翻飛的白蝴蝶,又像一張誰故意握在手裡揉皺的紙巾,鈴鐺似的掛在褐色的樹枝頭。
花朵間,竟然奇怪的沒有任何一片葉子,黃的,青的,綠的,無論任何顏色的葉子都沒有一片。
那一朵朵盛開的或含苞的白玉蘭花,像是從樹幹的縫隙裡鑽出來一樣,盛開後就一直在樹上吊著,無論是豔陽高照的白天,霧霾似的黃昏,或者是月光如水,星空閃爍的夜晚,它們都靜靜地掛在枝頭。
即使偶爾有風吹過,白玉蘭花也只是輕輕地在樹枝上晃兩晃,花朵依然是牢牢的站在枝頭,不為風虐。
白玉蘭仿佛是一棵棵假樹,一樹樹假花。
我在白天看到它們,卻在黃昏里細細觀察它們,並且用文字表述我眼中的它們。
顯然它們是幸運的,有人為它拍照為它畫畫為它寫詩作文章,雖然它並不知情,也看不懂人類的舉止代表了什麼,它們只管長大盛開凋零荒蕪。
就像人類,自從生下來,就必須每天吃飯睡覺,工作學習,煩惱快樂,賺錢生存,結婚生子,生老病死一樣。
我又要負能量又要悲觀厭世了,又要生無可戀了,請原諒我此刻的悲涼,人生哪有那麽多美好美妙正能量,假惺惺的,為賦新作強歡笑!
雖然我也常常被蠱惑著熬雞湯搞些正能量,但是這一刻我就討厭正能量這個詞,一定要把內心的負能量吐露出來,仿佛才是完整的我自己,實際上未必有用,人性是善變的,是矛盾的,我也不例外。
當我在陽台上把朧月紫羊絨黑法師摩南等多肉 們,一盆盆地挪到陽光里,徹底裸曬它們時,看到它們的葉片都由冬天的綠色變成了紅色和紫色時,我內心是狂喜的,抓起手機迅速紀錄下它們的光彩時刻,分享給喜歡它們的群和夥伴們,那一瞬間是快樂的。
可是很快,我又沮喪了,我想起了老家院子裡,真正露養的多肉是怎麼裸曬爆盆的,我沒有露台,我沒有院子,我沒有辦法露養,我更沒有辦法爆盆。
即使我也許可以回去老家,改裝老院子,實際上我也沒資格去改造,嫁出去的女兒,即使不嫁出去,老院子不是我的財產,我根本無權改造。
即使我再特立獨行,再討厭重男輕女,再推崇男女平等,可是家人世人會都這麼想嗎?
娘家無論是親爹親媽親兄弟,根本不會允許做女兒的,即使出錢出力改動家裡的財產,他們也怕改了變了就成了外姓人的了。
即使就是想改造了,全家一起都來住,他們也未必會相信,任由做女兒的折騰。
做女兒的即使在外面如何自由風光女漢子,對父母孝順往家數票子扛東西,回到娘家也還是潑出去的水,來回走動幾天的客人而已。
我不僅悲從心來,成年後的女性怎麼這麼可憐呢?難怪古話說,女人的命就是菜籽命,飄去哪裡,家就在哪裡了,小時候被疼愛的那個家真的再也回不去了嗎?
即使老家回不去了,冰箱里還有一個蘿蔔,一些牛肉粒,我動手做頓蘿蔔絲牛肉幹飯總可以吧?
當我準備好食材,燜上米飯後,側耳傾聽米飯最後收尾時的水聲時,我的眼淚卻大顆大顆落下來了,爐灶上天然氣的火苗被嚇壞了,劈裡啪啦響個不停。
這個辨別米飯是否燜熟的辦法,是奶奶教給我的?還是媽媽告訴我的?還是潛意識里見過她們做過這個動作?我怎麼一點也記不起來了?
我這是怎麼了?明明她們都丟下我離開了,還想她們幹嘛?即使她們還在世上,我也不可能天天守在她們身邊吧?
我討厭鑽牛角尖的自己!
一切都要往前看,不要總糾結再也回不去的以前,純屬自尋煩惱。
道理我都懂!可我的思緒,我卻無法掌控。
實際上我一點沒想用白玉蘭花的綻放,作為文章的開頭,當我木木地坐在白天曬得我暖融融的椅子上時,窗外白色的玉蘭花瓣密密麻麻地掛在枝頭,沒有任何裝飾和搭配,潔淨簡單,就這麼不容商量地佔據了我疲倦的眼球。
我呆呆地望著那些白色的花朵,它們想綻放給誰看呢?它們為何綻放呢?它們不綻放又怎樣呢?
去年春天的此刻,我眼裡看到了什麼呢?那時我的心境也如此憂傷嗎?我有些恍惚了。
大腦里的細胞迅速回放,去年的3月份,我開始參加了好報的寫作班,每天往小群裡教一篇500字以上的作業,另外還參加了非好報的畫畫群。
這個月恰好一年了,讚美啊歌頌啊勉勵啊鼓舞啊,都是白扯,我覺得我瞎忙的所謂愛好真的沒有什麼長進。
欣慰地倒是認識了一幫情懷相同的人,我感謝好報,感謝一起寫作的寫伴兒們,和她們做朋友真好!
可是我依然覺得生無可戀,不怕誰拿雞蛋來砸我,心裡罵我,鄙視我,討厭我。
生活里,相互傷害的事情誰都干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