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物候笔记
昨晚,一夜长风。初始,有些闷躁,夜气浊热,忽平地起风,空气像被扯紧的风袋,苍天痉挛得似乎挤下几滴泪雨。风呋呋吹过一排樟树,撕扯树影的思绪。坐椅观风,风疾云乱,天浑,月隐。夜风太强势,你拥有不了,只能静观。面似静默,心却似与风同飞。
风携诸物魂魄欲归去,我像一棵树,紧靠椅背,欣赏着风拷问万物灵魂的方式。风驾御我的灵魂长驱而行,而我的身体坐镇于此,灵肉间有情感,欲望,心绪维系,如丝缕烟云剥离,其牵扯与分崩的张力即是我生命之所在,生生不息。
我埋头抵风而行,路上树影晃动起来,若水墨纵横的符号揉碎在斑驳的路灯里,荡漾着空乏我心,挤走心内的浮躁与疲颓。
我坐在椅子上,椅背有些凉,当风掠过时,我把地上的茶杯放到椅脚下,似乎这样就不会吹翻。门口和远处的风发出呜咽的怪声,对面,一排樟树被传染了风的颤栗和抖擞,风像从树冠丛粗的喉管经过,一阵呋呋声,都被枝枝叶叶所消化,其繁多枝叶簌簌声品尝着残风的余味。
风注解我的虚空心境,流变,爽逸,仿佛加入了风的阵营。白天的躁热,使我对夜晚来临的台风天鸽的余威并不在意,风时大时小,但持续吹着,以至一直延续到第二天蜕变成太阳风。
在风中,穿着短袖走在布满树影的路上,有些冷。惊觉,这就是最后之夏吗?夏季已死,就像热情过度的卡门,人人诅咒她,同时又被她的无比魅力所吸引。当夏风撩拔起翠树和影子的斑驳的隐秘对话,当风吹起姑娘的白色长裙时,人们会忘记咒骂烈阳和闷躁的汗水。夏是美的,但这美丽而热情的女神已远离,秋将至,连同它的白露,静思一道而来。
这写意的枝枝叶叶的摹影,遗落在凉风习习的路上。倾覆的梦境掐住秒钟的尾巴,在醒来与睡去之间陪伴夜色走向庭院深深。
我半睡半醒朝前走着,有时闭上眼,让脚的惯性给我指路,时而又睁眼,看偏离目的地没。我又这样朝回走着,半似清醒,半似沉睡,等进了房门内,手触到沙发,腿一软就闭上了眼睛。我就像小王子在星球上遇到的老头,每天扶梯上去给欧式煤油路灯加油,然后回到自己的房间继续当他的国王,因为这个星球上只有他一个人。
我就是守夜人,南方远郊湿地的守夜人,迎着夜晚到来,目送夜幕归去,我只是一个看客,既不扰乱夜的秩序,也不增加夜的黑暗的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