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家院子前有棵高高的树,夏天的时候,树上只有一个鸟窝,到现在多了两个,一个大的,一个小的。姥姥说,那是新搭的。
我和儿子陪着姥姥坐在房间里,望着外头,阳光照进来,暖暖的。
“你说,这鸟儿多不容易啊,还来这院子里来找树枝儿呢,”姥姥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着树枝的长度:“这么长的树枝,就用那小嘴儿一根根的往上叼。”
我说:“真是不容易呀,那么高,还要搭建得牢固,不然刮起大风鸟窝就被吹下来了。”
姥姥可怜它们说:“哎嗨,你说说,那么高的树尖儿上,多冷啊!”
我们看了许久,有两只喜鹊前后飞回来,钻进去,好像还再不停地搭建,使其更加牢固,也好像再喂鸟宝宝,尾巴露在外面一翘一翘的。
儿子很兴奋,指着最小的那个鸟窝喊:“你快看啊妈妈,你快看!那还有一个小的,小的是鸟宝宝的,”他又指这另两个说:“那个是鸟妈妈的,那个是鸟爸爸的,它们喂鸟宝宝呢!”
我从没有像今天一样,静静地看鸟飞来又飞去。伴着暖阳,伴着儿子童真稚嫩的言语和姥姥的一声声叹息。
姥姥已八十五岁高龄,每次去看她,她都会跟我重复念叨着那些家长里短,有的甚至听过了四五遍。但姥姥叙述起来却还像第一次讲的时候那样认真,那样声情并茂。我看着她,忽然就觉得人这一生太不易,岁月在姥姥脸上刻上一道又一道皱纹,不,是深深的沟壑,那就是岁月留下的痕迹,和被生活赋予或是伤害的最有力的证明。人们年轻的时候会有各种各种想法,天不怕地不怕,莽莽撞撞,飞扬跋扈。遇见了很多人,走过很多路,听过很多故事,受到过那么多诱惑,都想努力过好这一生。有的人平平凡凡,有的人风风火火。我不善于选择,更不愿将自己归类。可生活终归平淡,却总也有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好的,坏的,值得纪念的,难以接受的,轻描淡写仿佛没有爱过的,刻骨铭心伤痕累累深深恨过的。
傍晚,太阳落山,把西边的天照的红红的,儿子说,那是太阳公公要睡着了。每每离开,姥姥都背着手,送我们出大门,然后看着车消失在尽头才转身回去。有时候,她还会偷偷抹泪,责怪我们呆的时间太短,她的眼睛里有不舍,有孤独,有难以掩藏的对儿女、对子孙的爱。一辈又一辈,就这样在期盼和送别中轮回着。
临走前,我举起手机拍了那棵树上的几个鸟窝,和西边天下姥姥的背影,心里默默惆怅起来,一时消除不去。
新的一年就要结束了,愿那颗树早日长出新芽,愿那两只喜鹊把它们的窝搭建得结结实实,愿姥姥身体安康,愿我,我们呢,可以珍惜当下,如愿的生活。
2021/2/8 20: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