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至今都还记得第一次到武汉时的感受,那是因为升学第一次去大学报到。
零点的火车,凌晨5点多到达武昌火车站。那时天还没怎么亮,站台地面上撒满了黄色的灯光,车站里里外外已是人山人海。父母帮我提着东西,走在我的身旁,而我却浑身上下都忍不住颤抖。那是一个没怎么出过门的人第一次明白心潮澎湃是什么感受。
可是第一次到深圳,内心却十分平静。心中仅有一个感叹和一个疑惑而已。
感叹的是深圳这边的天空可真蓝啊。家乡的天空,不知道从多久以前开始就一直是灰色的了,久到我都快忘了,蓝蓝的天空长什么样了。而在深圳这边,抬头就能看到,一团又一团白色的云朵,挂在蓝色的天空上。
疑惑的是,深圳北站,人怎么这么少。我清楚的记得,武汉的地铁和公交上,都是人贴人站的。火车站里,等车的时候,人多到我只能蹲在垃圾桶旁边。这可是传说中的深圳,就算不是春运时期,人也过于少了,宽敞的通道,就像是专门为我们这些刚来深圳的年轻人开的似的。
在去公司的路上,我看着车窗外的行人说说笑笑,看着车辆在红绿灯前走走停停,这些分明都与家乡无异。然而这已不是在原来那个我熟悉的地方了,这里是深圳,是我踏入社会的第一站旅程。
我本身是不爱主动去跟人说话的,但是出门在外,又是初入职场,我想着还是活泼一点好,于是便抓住每一次机会,想要在人前展现一番。但遗憾的是,身边和我一样刚来的新人,实在是过于多才多艺了。最终,我的自卑打败了自信,我也只能在群里做个戏精,抓住每一个机会,逗人欢笑了。
在职场中,不会与人沟通交流是致命的。这恰恰是我的软肋,也让我在工作中吃尽了苦头。
我们老板常对我们说:“我们去现场,是要给人家帮忙滴,不是一天到晚追在人家屁股后面问这问那,给人家添麻烦的。我们不去给人家上一颗螺丝,不给人家帮一点忙,还一天到晚烦人家,人家才不搭理你。”
我可能是觉得老板说的太有道理了,每次去现场了解情况,看着人家忙的热火朝天,我都不忍心开口打扰他们。但是老板交代了任务,心里又急得不行,于是就只能跟在人家后面。他去哪我去哪,他跟人说话,我就站后面听着,想着等他忙完了再去问。
然而事实证明,人家可不像我一样,是个大闲人。屁股后面突然冒出个跟屁虫,终于让人家受不了了。于是便转过身,甩我个白眼:“兄弟,你哪边的?”
我一看机会来了啊,舌头都没捋直舌头,就开始突突突:“你好,我是××部门的,我叫××,有个问题想请教一下哈,咱们那个......”然而对方可能一句话都没听清楚,也可能是有些不耐烦,只丢下一句“找我老板去”,便只留我一人在尴尬中凌乱。
不与现场的人搞好关系,工作是没法开展的。但是每次去跟人家聊天,都是“你好你好你好”又未免太僵硬。后来我学到个好方法,逢人就叫老板,管他是谁,先抬一手,再展开话题,效果果然好多了。于是,后来我就跟人家后面“老板老板”的叫去了。
正所谓不打不相识,把人家烦的多了,互相也算是认识了。每次在路上碰到,也都会打个招呼。有时候走的太快,来不及开口,便互相猛的点一点头,再来一个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独自一人背井离乡,又是在深圳这种大城市,身边没有个熟悉的朋友,很容易被孤独吞噬。庆幸的是,我身边总算还有个关系不错的胖友。
记得我跟二胖相识,也是在现场。那是我跟他提着两袋垃圾去扔,我看有个角落已经堆了不少垃圾了,也没写不准扔,便将垃圾放在了那。可转身还没走几步,身后便传来了咆哮。
“哎,前面那两个,给我站着,你们他妈眼睛瞎了,这里是扔垃圾的地方吗。”
“我他妈就扔这了,怎么了。”二胖那暴脾气蹭的一下就上来了。接着,二人便开始互相问候家属,声音也越来越大。最后二胖实在气不过,对着我一招手,“来,我们俩干他一个。”
“干你妈!”对方率先出手,给了二胖一拳,而二胖也顺势往地上一坐。
“好,你打我了吧,打人是吧,赔钱,不赔我马上报警。你跑不掉的,这里有监控,2000块钱,不赔你就等着完蛋吧。”
对方可能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当时就蒙在那了。旁边陆陆续续也围了不少人了,对方没别的办法,只能掏出手机,给二胖转了1500。
后来二胖照镜子看脸上的一块淤青时,还在后悔:“唉,钱要少了,早知道我就要3000块钱了,这样对方或许就能给我2000了。或者要个5000,没准儿还能给我3000呢。”
从此我便与二胖成了好胖友。每周五下班,都相约出去吃顿好的,在一起逛个超市,买些口粮,日子过的也是悠哉悠哉。
二胖是广西人,家乡的桂味荔枝远近闻名,而他家里刚好又种了几十亩,我便时常跟他开玩笑,说啥时候寄点荔枝过来尝尝。后来第二年的时候,他也真的给我寄了一箱过来,只不过那个时候,也是我们分别的时候了。
过去的一年,二胖在公司干的很郁闷。他感觉学不到东西,整天都是虚度光阴,想再回去考研。离职的那天,他把一箱荔枝塞到我手里,笑着说:“哥哥走了,好好干,兄弟,将来,广东省一定还是你最成功。”
从此,二胖便只出现在微信聊天界面的另一边。
自从来到深圳这边,我便再也没有吃到过好吃的热干面,如果那种把面烫熟了放到汤里,再在汤里放上芝麻酱的面能称之为热干面的话。后来能找到一家味道正宗热干面,也是托了二胖的福。
二胖之前总爱跑去吃螺蛳粉,而我却受不了那味道,只能在附近找别的东西吃。那家热干面就在二胖喜欢的螺旋粉店的对面,叫“阿健热干面”。每周五下班,二胖就跑去买螺蛳粉,而我就去对面买热干面,然后再一起,绕到另一个门去炸个正新鸡排。
二胖走后,我偶尔还是会去那吃热干面,但却不想一个人再到另一边去炸鸡排,于是便问老板能不能多加点面,就算多加几块钱也没关系。
“没事儿,不用多给钱。我记得你,帅哥,你经常来,每次都是要一碗热干面,再加一个虎皮鸡蛋。以后吃不饱,就直接说。来,这么多够不够,不够再加点儿。”
不知不觉,在深圳待了也有一年多了。出门前,特地拍了几张家里的照片,存在手机里。有时候,翻开相册,盯着那些照片一看就是好久。
有时候感觉很失落,感觉很累,坐在那就不想动也不想说话。别人跟我说话,也不知道该去怎样回答,只是微微一笑。我一直记着曾看到过的一句话:“忧伤是一种本能,而微笑是一种能力。”
小时候,总想着能快点长大成人。长大后才发现成年人的字典里,没有容易二字。既然来到了深圳这个地方,再苦再难都得一个人挺过去。哪怕最后并不能在这里展翅高飞,也不枉曾在这年轻奋斗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