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逢教师节,深藏在记忆中的吴老师,又在心底汩汩冒出。
哲人有云,人有三次死亡,第一次是自然的生命凋谢(自然死亡),第二次是亲友的集体告别(社会死亡),第三次是所有的人都已不记得你(灵魂死亡)。
如此,先生并未离去。
网上偶遇同学,聊了几句,惊获一不幸消息:吴老师去世了! 因噩耗之突然,念师之心切,一时难以承受!
问及原因,只有短短一句:“青岛抚顺路车祸……”
顿时无语泪先流!
那个肥胖的、矮小的,整天笑眯眯的短发“老太太”,我再也见不到她了!
记得2007年同学聚会时,跟*燕搭*辉的车同去青岛。路上,我反复念叨:“我最想见到的人就是吴老师!”然而,遗憾的是,果真没有见到吴老师!因此,也留下了一个心结,下次聚会一定要见到先生!
哪想到,这边还在做着下次一定见到先生的梦幻,那边竟然早已阴阳两隔,更甚之,消息的获知竟已滞后了半年之久!
满腔的遗憾与沉痛!手中的方向盘也沉重了许多!
人若有命数,先生如此慈善可爱、天性纯真之人,不应有如此遭遇。一定是阎王爷的判笔不小心的错划,不知当时是怎样的情境,先生的弱躯又是何以承受!
毕业多年来,常常想起,当年跟着年长的先生,手提肩扛,带着大包小包的行李东奔西走,各地游学实习的情景,许多细节历历在目。先生那可爱的笑容、不浓不淡的沪音、凌乱的宿舍、洒脱率真的个性,都写在记忆中最温馨的一页。
那时,幸得先生宠爱,外出实习,全班40名同学,男女两大间,都住大通铺,而我独与先生住单间。记得当年在天津塘沽,跟先生并肩走在大街上买香油的情景。先生爱吃凉拌的莴苣,买来削皮之后,又随着她去买香油与精盐,至一摊前,摊主问我们买什么,我俩一时张口结舌,同时忘却了香油之“香油”之名称。想了又想,先生赶快聪明地说:“买……买……买芝麻油!”不由转过头,相视哈哈大笑,不顾摊主之侧目。
还有一年(大约1991年秋天)在天津长芦盐场的一家溴素分厂实习。每到下午,阳光大晒,午睡后大家往往赖床偷懒,那日先生到了生产一线,不见人影,又气又急,到宿舍来捉人。我跑来通风报信未及溜走,急中生智躲在门后,待先生推门而入斥责一通之后,眼见她老人家气呼呼下了楼,我也跑将出去,在通向工厂的某段小路上突然冒了出来,拍拍先生的肩膀:哈哈,老太太别生气啦,你看看我多听话呀!气鼓鼓的小老太太,一下子笑了。
还记得,当年因不喜欢理科而顽劣不学,除了语文英语,其他学科成绩汗颜,跟先生狡辩说:“将来我才不干专业呢,在别的领域干好了也照样是您的好学生!嘿嘿,是吧老太太?”先生宠溺地笑了:“那是当然!将来不管干什么,你都是老师的好学生!”也因了这几句话抑或这个理念的支撑,毕业后果真走上了与当年所学几无相关的职业道路。
还记得,毕业离校时,多辆大巴车摆满了校园,满校园站满了人,到处都是勾肩搭背的、抱头痛哭的、执手相看泪眼的,也有不乏痛哭流涕的。那个年代因为通讯的不便,很多人一别再无相见,因此斯时离别显得格外沉重。我躲开那些“伤感暴发户”,默默走上了一辆几乎谁都不太认识的一辆车,独坐靠近车窗之一隅。车终于马上就要开动了,这时,“老太太”突然出现在了我的车窗下,她,她老人家竟然一路找了过来!先生挪动着胖胖的矮矮的身躯,仰起一脸的慈爱,伸出双臂:“小戚,今天是专门来送你的!”我泪水婆娑,起身座位,从车窗探出半个身子,抱着老太太不愿意分开。而心里分明记得,先生说过她可是每年从不出来送毕业生的。
及至后来,毕业就业,满怀憧憬奔赴工作,恰好是国企萧条改革风起云涌的时期,有长达几年的时间在迷茫焦虑中徘徊不知所措。仍记得老太太专门拨通长途电话,问长问短鼓励的话语:“好好干,顺道去滨州看你!”
万万没有想到,那是记忆中与先生最后交流的声音了!
人生也如筵席一场,终究要散。先离席的人反而被大家所怀念,后走的人面对一桌子残羹冷炙反而寂寞孤单。如此去想,先生有这么多人怀念,又有什么不幸呢?人生终究要老去,与其在病榻之上日渐衰弱中眼看生命之离去,何如戛然而止留一段纷乱鲜活的生活记忆呢?
如此说来,先生是幸福的。
愿所有先离席的老师和同学,安息快乐!
戚哲芬2011年7月1日于滨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