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粉世家》里清秋是个外冷内热的妙人,她有气韵,有风骨,但气韵和风骨似乎是在曾经沧海后养成的,这样一个人如其名,清冷堪比薛宝钗的女子在最初的时候也是像寻常小女儿那般虚荣的。
金燕西费尽心思赁来房屋和清秋做邻居,公子哥别的没有,撒漫使钱却是把好手。人还未住进来。房子尚未收拾停当,礼物就先到了,紧接着又是酒席又是绸缎衣料,这对有钱人家的小姐来说也许不算什么,但清秋家久已清贫惯的,乍见这么多好东西,怎么能不目眩神迷呢?如果从未见过便不知思慕,如果不报幻想自己也可以拥有便可以安安稳稳过自己的日子,但突然间天上掉馅饼,告诉你你想要的东西都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拥有,你能不动心吗?你还能按捺住那颗无限膨胀的虚荣心吗?
清秋做不到,她高兴地开始幻想,下月同学结婚我可以有漂亮衣服穿了,妈妈也大舒一口气,为经常听女儿唠叨谁谁穿的衣服漂亮而自己却无力为女儿置办的烦恼终于解除了。母女俩用残存的理智送回去一半衣料,其实内心未尝不盼着金燕西再送转来,果然,金燕西又送转来的时候,母女俩一致赞成那就收下吧。漂亮衣服做好了,不能只穿着自己看啊,金燕西又适时地创造了包厢看戏的机会。原来富人就是这样生活的啊,穿着好看的衣服优哉游哉地看别人在舞台上咿咿呀呀,戏散了也不用慌张叫车,想吃什么买什么只要想就可以了,不必节衣缩食,不必愁眉不展,穷人要是谁说这样的生活对他没有丝毫的吸引力,在我看来他肯定是在装。所以清秋之沦陷于金燕西的礼物炮弹攻势似乎是顺理成章的,我觉得清秋不是爱上了金燕西她只是爱上了金燕西的阶层,爱上了金燕西展示给她的悠闲丰裕生活。她压根不知道这有钱有闲的背后隐藏的是什么,那个阶层的复杂肮脏超越了她所有的想象。
这样说一点贬低冷清秋的意思都没有,谁年轻的时候知道上天给你的每样东西后面都暗中标着价格呢,只是在一头栽进命运,头上撞了个大包后才开始思考。穷有穷的无奈,富有富的辛苦,对不了解的生活心生羡慕无可厚非,一旦了解了仍然深陷虚荣的泥潭不能自拔那就是自己的问题了,比如陈白露,她归根结底放不下纸醉金迷的生活,她始终看不穿那样的生活跟自己其实是毫无关系的。从这一点上来说,其实我并不反感莫泊桑笔下的玛蒂尔德,她曾经虚荣,但她用劳动而不是更深的虚荣为自己曾经的虚荣买单,尽管这代价高昂,但心安理得、问心无愧。
所以冷清秋毕竟是智慧的,如果用自己的双手只能换来清贫的生活,那么接受它就好,三千繁华再绚烂终究与己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