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涛事先订好的是一家环境幽雅、舒适宜人的西餐厅。柔和的光线,似有若无跳跃的钢琴曲舒缓、曼妙,铺着雪白台布的桌上,一束娇艳欲滴的红玫瑰,绽放在流光溢彩的花瓶中,一切都唯美浪漫。
席间,有一道芝士焗澳洲龙虾,是林涛帮沈佳点的。一端上来,林涛便不动声色将餐盘挪到他自己面前,细心的全切成小方块,然后才放到沈佳面前,示意她吃。他的细腻周到,让沈佳心底柔软的一塌糊涂。
“你很会照顾人哦。”沈佳轻声说。
“是吧,你这么想就对了,很久之前我就定下目标,要赚很多很多的钱,找一个喜欢的人,好好照顾她一辈子。”林涛别有深意地看着沈佳,笑吟吟地。
沈佳听得心里一暖:“照顾喜欢的人,其实用不了很多很多钱吧?”
“丫头,听你说这话就知道,你一定是蜜罐里泡大的,肯定没有尝过缺钱的滋味儿。”林涛放下了手中的刀叉,看向她的眼神多了几丝郑重。
沈佳不知道什么叫'蜜罐里泡大的',但她知道,她是沐浴在无微不至的爱中长大的孩子。端庄秀丽的妈妈总在温言软语的叮嘱,怕她吃不好喝不好穿不暖,眼底里盛得满满都是关爱。而爸爸,一个有着一幅严肃面孔、话不多的男人,却在沈佳从记事以来一直到高中,都默默陪伴在做功课地她身边。沈佳对其中一个场景特别印象深刻,冬天天冷,她在床边书桌旁写作业时,她爸就静静地倚坐在她床上看书,她一直觉得爸是在督促自己。直到后来进了大学,在一个冬夜,抖抖索索钻进冰凉地被子里时,她才明白爸爸的良苦用心,止不住便泪流满面…原来从小到大冬天里的热被窝,全是爸爸用体温特意暖的。
缺钱的滋味儿?更无从谈起。爸妈在一家效益不错的机械厂,一个管生产,一个做行政,从小什么都紧着她,天上的月亮能摘都恨不得摘给她呢。
“我小时候家里环境不太好,”林涛缓缓说道,“出生在小城市,父母是普通工人,收入不高。可是,收入不高的父母,却生了三个孩子,我是老三,上面有俩个姐姐。而我,是爷爷奶奶和母亲之间斗争的'牺牲品'。”
“牺牲品?为什么?”沈佳睁大眼睛,
“我父亲三代单传,所以爷爷奶奶一定想要有个孙子,为此跟母亲之间闹得很不愉快。结果为了生我,母亲丢了工作。她把家境不好和工作不顺的原因都归结在我身上,我成了她所有不满情绪的一个宣泄口。母亲认为,一切不如意都是因为我的到来造成。所以,在我出生不久,便将我丢给了乡下的爷爷奶奶,说是孙子既然他们坚持要,那就让他们养好了,于是,”林涛略一沉吟,嘴角不易察觉地扯了扯,“我在乡下长到十二岁,才被父母接回身边。你能想像一个乡下野惯了的孩子,来到完全陌生的地方、陌生的环境、又不被待见时的那种自卑和局促吗?肯定想像不到。无助、敏感、察言观色、小心翼翼…”
“可是,你是回你爸妈身边呀,怎么会有这种感觉?”沈佳轻声提醒。
“奇葩吧?”林涛挑了一下眉头,“就因为母亲烦透了爷爷奶奶,所以被爷爷奶奶带大的我,也成了她讨嫌的对象。在乡下十二年,她去看我的次数屈指可数。父母之爱,在我的童年是缺席的。也能理解,没有相处,何谈感情?回城之后,家里景况不太好。父亲一人上班,四张嘴要吃饭,三个孩子上学,也确实难。我穿的衣服多数都是父亲的旧衣,套我身上像长袍马褂似的。一次学校组织活动,要求统一着装。母亲才花二十块钱第一次给我买了件白衬衫,府绸的。长这么大,破天荒给我买衣服。却为了这件白衬衫,足足骂了我两个多月。当时我就发誓,长大以后我要赚很多很多钱,不让自己再过那种窘迫的日子。”
听到这里,沈佳心里泛起一阵心疼,人前香车宝马、八面威风的人物,竟然会有这么不为人知的过去。
“我是回城那年痴迷上画画的,没想到这个兴趣后来会成为我安身立命的根本。幸好父亲在这一点上没糊涂,一直顶住来自母亲的压力,鼎力支持。不然,我考不了美院,学不了艺术设计。”林涛好像如释重负般,舒一口气。
“那,你母亲买件衬衫都骂,大学学费?”沈佳想着,数目不菲呢。
“问到点子上了,丫头。”林涛赞许地点头,“学费靠自己勤工俭学,家教、帮小公司设计各种纸盒、设计各种小包装,利用假期在外面画画、素描…我得感谢生活给我的馈赠,正是有了这些经历,才会一毕业便想到南下创业。”
“真不容易…”沈佳叹息,眼睛有点发潮。
“本来是请你开开心心吃饭,却讲了一堆的不合时宜,老底都交了。”林涛不好意思挠挠头,端起面前的清水,“来,让我们以水代酒,感谢深圳这个美丽的城市,让我们相遇。”
“嗯,干杯。”
他们离开餐厅时,林涛手往旁边一伸,沈佳将小手递入了他绵软修长的手中,两只手紧紧相扣…
沈佳到了家楼下,正准备下车时,林涛忽然伸出双手捧住了她的头,就在沈佳心里“扑通扑通”小鹿乱撞,以为他会吻上自己的唇时,他却在她额头深深印了一记。
“明天见,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