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趁着饭后睡前的空闲,阅读完了麦家的《人生海海》。
“人生海海,这是一句闽南语,是形容人生复杂多变,但又不止这意思,它的意思像大海一样宽广,但总的说是教人好好活而不是去死的意思。”作者在文章近尾声处道出了人生海海的含义,我最初埋下的困惑也在这时得以开解。《人生海海》以“我”的成长为视角,以村落变迁为舞台,讲述了一位浑身是谜的“上校”及他的一生浮沉。
合上kindle许久,我仍旧整理不出什么思绪,只顾抹着打湿枕巾的泪滴和发红的眼,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死命地拉扯着,倒不全是为“上校”叫屈,更多的是对人生的慨叹。尤其是那些用“报纸上说”作为前缀的句子,它们都像是一只只冲破牢笼的困兽,肆无忌惮地冲进我原本平静,难起波澜的心底。我知道我必须得有足够的耐心,才能将它们一一安抚,才能将它们妥善安置,否则我的海海人生,终将飘零。
报纸上说“世上只有一种英雄主义,就是在认清了生活真相后依然热爱生活。”我不知道“上校”在遍尝艰难苦恨时,是否成全了他的英雄主义,但在他的身上我的的确确看到了他热爱生活的模样,纵使世界以痛吻他,他也始终报之以歌。这让我想起了我们村里的一位叔叔,他的一生可谓凄凉,既无体面又无尊严。妻子带着她的相好与他同住一炕,他隐忍不发一言,百般讨好却还是没能挽留妻子离去的决心。好容易拉扯大三个孩子,眼见女儿成家还没好好享受做“老丈人”的体面,女儿竟被女婿杀害,女婿与他遭遇大致相似,不过比他多了男儿血性。他怜惜外孙没去追责,生生吞了丧女之痛。儿子谈了对象准备成婚,可还没来及筹备婚礼,儿子与女友就出了意外,他家又支起了丧事的灵棚。接二连三的打击,任谁看了都觉活着艰难,可他只是弯了腰,并没有从此倒下。“生活是部压榨机,把人榨成了渣子,但人本身是压榨机中的头号零件。”活着比死去更需要勇气,他活着并始终善良,这就是他的英雄主义。我四平八稳的人生,又有什么借口放弃对生活的热爱与追求呢?
报纸上说“爱人是一种像体力一样的能力,有些人天生在这方面肌肉萎缩。”,“上校”就是这种天生具有爱人能力的人,无论是当木匠,当兵,还是当医生,他始终有能力去爱人。即使被误解被骗被批判,他都没有丧失这样的能力,所以村里绝大部分的人始终念着他,护着他。即使最后疯掉也有拥有爱人能力的“林阿姨”出现,看护他安享晚年。在这个快食慢爱的年代里,我们太多人在不知不觉中便失去了这样的能力,在日益自私中任由这方面的肌肉萎缩,不再爱人的同时也失去了接受被人爱的能力。很多时候我们不知道该如何去拥有这样的能力,总是学不会如何去爱,心底设着重重防线,不信自己会被始终需要,不信自己会被意外偏爱,紧握的手在松开那瞬间,就变得冰凉,喘不过气来的拥抱,在转身那一刻,就变得凄凉,所有看似亲近的关系,眼底却满是悲戚,因为我们清楚,我们始终都在原地。“心有雷霆面若静湖,这是生命的厚度,是沧桑堆积起来的。”,可我们分明还年轻啊,怎么就会如此潦草的去爱,等着被爱呢?
报纸上说“人要学会放下,放下是一种饶人的善良,也是饶过自己的智慧”,“上校”一直深藏的秘密,在突然揭开前,他紧绷的弦就这样生生被扯断了,经历疯魔后,返老还童的他放下了一切。从此在他的世界里,再也没有什么要死守,这对于他人是善良,对自己更是一种智慧。也许我们会遗憾他的疯,但他疯后的那种天真和心底自然流露的满足,真的让我一次又一次泪目。生活中我们总是不由贪心,一为得不到的,一为放不下的。得不到的多是自己期许过高,可放不下的却是执念太深:放不下身段,放不下权益,放不下偏见……“当一个人心怀悲悯时就不会去索取,悲悯是清空欲望的删除键”,想是我们心无悲悯吧。人生海海,相聚离开,终会释怀。岁月不饶人,人生难回头,其实这一程无论谁在身边,都值得铭记,我们不妨试着放下,放下那些不必要的牵绊。
报纸上说“生活如此令人绝望,但人们兴高采烈地活着。”;报纸上也说“幸福是养自己的心,不是养人家的眼。”;报纸上又说“生活不是你活过的样子,而是你记住的样子”。其实不论生活是什么样子,人生海海,我们总会有一舟可渡,愿我们认清了生活的真相后依然能热爱生活,愿我们认清了彼此的模样,还能依旧相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