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重声明:文章原创首发,文责自负。本文参与山·伯乐街头巷尾征文活动。
遇见你的那一刻,以为是在与幸福接轨,却不想是跟命运错了轨。
01.
凤街,五里长廊,行色匆匆。
唐茜漫无目的走着,感受早集的人潮拥挤。有人相谈甚欢,有人相互吹捧,还有的因为价钱不合,你来我往“商议”。
五里长廊是凤街独特的风景线,边上的小摊贩十步一个样,吃的玩的各式各样,新鲜出奇。
唐茜闻着新鲜出炉的小笼包,真香。肚子有点饿,可却没有胃口。早上跟家里吵了一架匆匆出门,嗐。
她就那么假装休闲地走着,游逛着。凤街是她从小玩到大的地方,除去更繁荣昌盛,没有太大变化。
思绪发散,记忆乱窜。
唐茜在众星捧月中长大,想得到的东西从未失手过,爱情也不能例外。初遇尹初阳的第一面,她就下定决心,一定要嫁给这个比阳光还耀眼的男生。即使后来知道他心有所属,她依旧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昨晚是俩人结婚三周年纪念日,唐宅别院里风清月明。三楼房间,唐茜穿一件酒红色吊带睡衣,高级、魅惑、丝滑。精致的妆,浓淡恰宜,风情万种。
浴室里不时传出洗浴声,玻璃门透出昏黄的暖光。唐茜想象那里面雾气萦绕的空间,以及光着身子淋浴的尹初阳……
那双深邃的眼眸,那修长好看的手抚摸着每一寸肌肤。他把她抵在门上,发梢的水珠滴落她的鼻翼,暧昧气息让暖雾更浓稠。她紧张地闭上眼,忐忑不安等待那一个吻……
“吱——”想象中暧昧的场面戛然而止。
浴室门打开,尹初阳走了出来。他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脖子以下连锁骨窝都看不到。一套藏蓝色浴袍齐脚腕,下身保守的加一条长裤。整个身子只露出一双穿拖鞋的脚,还有一个湿漉漉的脑袋。他的发梢在滴落水珠,划过眉毛,从眼角落下。在唐茜看来,这也等同于某种程度上的引诱。
“老公~”她撒娇地迎上去,声音细软且诱惑。嘴里衔一支红玫瑰,手拿两杯红酒,横挡在尹初阳面前。
唐茜五官明艳,很有辨识度,在世家千金里也是数一数二的美人。可偏偏她不入尹初阳的眼,又偏偏她这人性子倔,就只认定这个人。
尹初阳擦着头发,对她视若无睹,一言不发。且一分钟后试图绕开她,唐茜却不依不饶。
她扔掉红玫瑰,“初阳,就喝一杯会好不好?”
她将酒杯递得更近,深情款款地看着他,只是这眼神的底色是卑微。
尹初阳正色,“我想休息了。”
如此客气的一句话,五个字。这个人明明就在眼前,却犹隔南北极那么远。不仅冷,而且冻心。
“初阳,今天是我们结婚三周年纪念日……”唐茜还想再挽留。
尹初阳闻言,严峻的神色更冷了几分。“记得我说过,不喜欢你这样称呼我。”他的语气与平常无异,唐茜却犹如被打入十八层地狱。
“尹初阳!”她忽然大喊,用右手端的红酒泼向尹初阳。
“哗”地一声,出击精准。尹初阳胸前一片酒渍,还有几点溅到脸颊上。
唐茜愣住,有些许后悔。她想尹初阳会不会发怒,跟自己大吵一架?
可面前的人始终面无表情,三秒后转身、开门、走出房间,动作轻巧地带上房门。
这与他平日出门的样子,别无一二。为什么?为什么无论自己在他面前怎么做,好的坏的,佯装乖巧又或者假装泼辣、拈酸吃醋,他通通无动于衷?
无论是快乐喜爱还是愤怒讨厌,他都不愿因为她表露一点。他何止不爱,他连对陌生人的一点同情怜悯之心都不愿施舍。
尹初阳带动门锁的动作,如同扣动扳机,无形的子弹似乎从三年前穿越而来,此刻正中自己的心脏,分毫不差。
她如同泄气的皮球跌坐在地,左手的酒杯随之摔落。地上的红玫瑰早在被扔掉时,摔了个七零八落,花枝上只剩下四五片花瓣,其余的已经零落满地。红酒泼洒、溅落在玫瑰花瓣上。
唐茜在圈子里出了名的高傲,万事不肯认输。对于尹初阳,她一开始想着必须牢牢攥紧。
房间里的灯光原本是柔和的,香薰、红酒、玫瑰,穿吊带的美人,暧昧的气氛渲染到极致。在布置的时候唐茜多么期待、多么自信有把握,现在就败得多惨!不,是双倍的惨败。从始至终,尹初阳对这份心意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意多给。
……
早晨在饭桌上,父亲问及尹初阳,唐茜敷衍说公司有要事,昨晚就已离开。父亲听后,神色逐渐凝重。
“嗯……那咱们自己吃。”父亲说完,伸筷子去夹菜。那菜却一再滑落,像故意跟他作对一般,几番都夹不上。
母亲见他脸色愈加不好,正想开口说点什么,却已来不及。
“吃什么饭!”父亲将筷子摔在菜碟子里,怒道:“公司,公司,你们结婚三年,他在家住的时间加起来,有半年没有?”
“爸,”唐茜想辩驳,却又想不出理由。
“我怎么劝你你都不听!三年了,你还不死心?”
父亲怒气冲天,母亲神色担忧不敢言。
“爸,不要你管我的事,我自己会处理好。”唐茜也来了脾气,甩下一句话,便拿上包摔门而去。
刚出门,听到身后父亲摔椅子的声音 ,她犹豫着停下脚步,依藏在门外。只听屋里父亲拍打了两下椅背,久久才说出一句话:
“当初就不该由着她的性子。”
当初,这个当初是多久以前了呢?大概三四年前,她初遇尹初阳,便一眼认定这个人。兴高采烈地跑去跟父亲说;“爸,我喜欢一个男生。”
依仗父亲的疼爱,借助家族的势力,她用硬手段逼迫尹初阳答应结婚。本以为是一个好的开始,却不料亲手把自己丢进深渊。
三年,强扭的瓜终究是苦涩难咽。
唐茜逛到一个说书摊子旁,有些疲倦,索性扶着一根廊柱子坐下。那半吊子说书的身穿青色长衫,神态精明,颇有几分唱快板的姿态。
“咱凤街横穿庸城,街头从南而入,巷尾由北而出。咱凤街最繁华且风格特异的是什么?”
他双手摊开在人群划拉一圈,“那当然是咱们这人山人海,物集物满的五里长廊。据说,咱们庸城最显赫的唐家大小姐就是在这条长廊里,初遇她的心上人——”
唐家?唐茜心里嗔怪,怎么混个说书的瞎编故事还要蹭唐家的顺风。要说开始并无兴趣,现在倒是有几分好奇,要听听这人欲编什么故事。
“唐家大小姐那是何许人?咱庸城最貌美的姑娘,含着金钥匙出生的……”
无趣,竟是些附加之言。唐茜正要起身离开,忽听见他说出一个名字。
“尹初阳同学,入赘唐氏后,一跃成为集团的a级管理人。”
胡说八道什么!唐茜震惊地看向那说书人,约三四十岁的模样,一脸奸滑。
搁这儿造谣呢?她正想走过去让这人闭嘴,又听到:
“当年啊,唐家大小姐对这位尹先生是爱得死去活来……”
唐茜被这句尹先生绊住了脚步,这些年她对丈夫最多的称呼就是“尹先生”,陌生又客气。这三个字,时刻提醒她,不论怎么努力,都走不进那个人的世界。
“初阳”两个字,他割据给别人成为专属称呼。自己每叫一次,都要被严肃提醒。
围绕说书人的听众逐渐散去, 或是他故事讲得太烂的原故。唐茜走过去,摘下左手的玉镯放到摊上。
“功底不行,改行吧。”
说书的一看来了金主,立刻谄媚道:“一看小姐就不是一般人,刚才那个故事确实不怎么样,我还有个更精彩……”
唐茜伸手示意他闭嘴,“刚才那个故事,以后就别讲了。富家千金迷恋穷小子,为之甘愿付出一切,太俗套!”
说书人点头,“人们就是爱听这些……更何况,那尹初阳确实长得帅气……”
唐茜无奈,逼问似的说:“你见过他?他不是你故事里瞎编的么?”
“那当然不是,我……”说书的举起双手演练着,又来了讲故事的劲儿。
唐茜不想听,转身挥挥手便走了。
她来到卖小笼包的摊子前, “麻烦给我拿一屉。”
唐茜在凤街生活二十几年,对这家小笼包百吃不腻。她曾经想把自己最喜欢的都分享给尹初阳,可他对任何有关自己的事都无半分兴趣,不表现出厌恶就是最大的宽和。
尹初阳……才过去三年,他若知道背后被别人造谣,从庸城a大的校草变成为钱入赘的男人,会作何感想?
不会,他对任何事都淡淡的。即便今日他被迫坐在那儿,听完整个编造得面目全非的故事。也只会淡然笑笑,然后转身离开。
吃完小笼包,唐茜走出长廊。抬头看看天空 ,风和日丽。还好,是个晴天。
她掏出手机翻了翻通讯录,在爸爸和妈妈之间犹豫半分钟,最终点击妈妈的头像。
“妈,我爸在家么?”
电话那头时间仿佛静止了十秒,“啊,在的。茜茜,你吃早餐没,还没吃就回家来妈给你做——”
“妈,我想离婚就现在。”
……
放下,或许就在一瞬间。一个人用尽全力纠缠了三年,早就够了。
十分钟后,父亲和母亲双双出现在凤街五里长廊,陪在唐茜身边。
唐茜好像很累,靠在母亲的肩膀,授意父亲联系尹初阳。即便她已经放弃了,却还是没有勇气去主动联系他。
“尹初阳,茜茜愿意离婚。协议你应该已经收到了,若是没什么意见就签字吧。”
父亲的语速不急不缓,他似乎永远是那个云淡风轻,运筹帷幄的唐家老大人,是女儿最坚实的后盾。
电话那头低声询问,“晚月会有事么?”
明明声音很轻,可唐茜还是听到了。明明心已经死了,怎么好像又凉透半截,
她苦笑着摇摇头。
……
半小时后,尹初阳如约赶赴民政局。他来得好快啊!平日里要见一面,总要唐茜费尽心思磨好久。
从民政局出来,俩人分道扬镳。尹初阳跟老唐先生握了握手,向夫人深鞠一躬。场面话说着感谢二老的栽培和体谅,唯独面对唐茜他一贯的沉默,还是未能打破。
唐茜也不想面对他,只一眼,只是再多看一眼。尹初阳眼底那份不属于自己的炽热翻滚着热浪,嘴角压制的快意在为自由鼓掌。
唐茜心里泛起酸涩,这些年被禁锢的,难道只有他一人?她下腿发软,险些站不稳,依靠母亲的搀扶才慢慢转身。
在那形形色色人群来来往往的门口,一个朝左,一个超右。唐茜并未彻底离开,她躲在拐角,看尹初阳走入凤街,消匿于汹涌人群。
以前无论尹初阳在哪里,她总能一眼就看到他。现在不是看不到,是不想看了。
尹初阳,三年前我将你从凤街抢走,现在我将你还于人海,此后再不相见。
尹初阳朝南走出街头,唐茜向北,游走于巷尾。
天空悄然拉上夜幕 ,唐茜又踏上那五里长廊。父母陪在她身边,母亲贴心地问她有没有什么想买的,爱吃的。
早上说书人的摊子这会子变成一个卖冰糖葫芦的。小时候她爱吃冰糖葫芦,后来家里阿姨说吃糖多了牙齿会坏掉,会变成丑姑娘,她就再没吃过。
唐茜看着一串撒满彩色糖针的冰糖葫芦发呆。这些年,她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尹初阳身上,一直固执地追逐着,忽略了生活里其他的色彩。
唐茜买下一串彩针糖葫芦,只拿在手里,不吃也不说话。
凤街是保留古老历史气息的街道,尤其街头巷尾,许多建筑物都历史悠久。
月明星疏,一家三口的身影在石板街上被拉得越来越长。
唐茜挽起母亲的手,看着手里彩针糖葫芦。
“爸,我想回家。”
唐茜和尹初阳就像凤街的街头巷尾,以为是相连的,其实永远不可对接。初遇那个人以为是在与幸福接轨,却不想是跟命运错了轨,撞得支离破碎。
月色朦胧,街尾牌坊处,灯笼高挂,三影成型悄然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