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年见妮妮的时候,她还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讲话不敢太大声,走路永远低着头。
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自卑,几乎要把她的脊梁压垮。
毕业那年,我做了挺长时间的人事岗。职场打磨,也学会了做事情要挺胸抬头。
拿到面试表面试的时候,也知道有模有样的装高冷,座椅永远调高10厘米。
妮妮那天穿了一件深蓝色牛仔外套,洗的很干净,隔着一张面试桌还能闻到淡淡的洗衣粉味道。
我问了四个问题,她两只手绞在一起,支支吾吾地回答。眼睛躲躲闪闪不敢直视我,却时不时地瞟到窗外,眼神里有抱怨和无奈。
胜任工作的硬性条件她是完全具备的,可我担心她的不自信会让她丢了业绩。
同行的面试官比我大上几岁,工作经历比我丰富,看人很准。她说,不妨让她留下来,这样的孩子,工作都会很踏实。
确实,妮妮工作的比谁都认真,指纹打卡机记录了她的早出晚归。
可公司几百个人,无论买饭接水上下电梯,她都会很自觉地让位,态度谦卑的退在一旁,像是做错事的孩子。
我曾经找她谈过,我说:其实你不必这样的,你很好。
她抓抓头发说,没关系,我只是想活的安全点。
还没来得及问为什么,她工位的电话响了,她说:“我得工作了。”
已经是晚上九点钟,公司也变得冷冷清清,她没有犹豫,毅然地回到工作岗位。如果遇到难缠点的客户,十一点之前就别想着回家了。
后来因为更好的工作机会,我离开了公司,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他的消息。
和香木聚会的时候,听她说了妮妮的近况。
香木负责考勤管理,性格活泼,是典型的月光族,最喜欢李白那句“人生得意须尽欢”。
我一边点菜她一边喋喋不休地讲。
“妮妮现在是小区长了。”她一脸羡慕地说。
“那很好啊,她那样努力,肯定会有结果的。”
“可她搬家了,每天坐公车要倒三班,总是迟到。”香木开始抱怨。
“不会吧。”我说。
我印象中的妮妮还是那个做事很认真的小姑娘,勤奋踏实,断不会违反公司的纪律,哪怕是迟到这样的小事。
“她不是你见过的那个妮妮了,现在整个人变得很冷,对手下员工要求很严格,她们区业绩很好,却是最没人情味的。”
服务员已经上齐了菜,我说:“先不说了,快吃吧。”
每个人都是会变的,可人们往往义正言辞地指责你变了,却从不问你经历了什么。
好像当年的我也是这样,一个人租房子,首选就是价格要便宜,其它家具都不重要,只要有一张床就够了。
平时出门的时候,无论路程多远,要等多长时间,都会默默地等在站牌下,打开电子书,一个人无声地读。
那是一段很辛苦的日子,现在想起来,那个时候的自己真是太勇敢,单枪匹马,却能应付生活的骇浪惊涛。
前段日子妮妮给我发了微信。
她说,你还在不在这座城,我想请你吃个饭。
世界这么大,好久不联系,开始张口便问“还在没在这座城”。
我确认了时间,也想看看她的近况。
再见到的时候,她已不是那个瘦弱自卑的姑娘。
肩膀挺了起来,走路也自信舒展多了。
“好久不见。”不大不小的声音,悦耳坚定。
我盯着她愣了有几秒钟,说:“你变化好大啊。”
“恩,变得更像自己了。”
那天我们聊了很多,从不喝酒的她中途还找服务员要了一杯酒。
她说那些年家里不幸福,她跟妈妈一起生活,好像活了这么多年,遇到事情,永远在低头。
她想对每个人都好,也许只有这样,才能活的更安全吧。
她省吃俭用,住最便宜的房子,费时费力地挤公交,不敢吃一顿像样的饭,可这些都没人会在乎。
过了很久之后她才想明白,房子住的不舒服了也会生病,每天迟到扣的钱会比打的准时到岗更贵,原来蔬菜和白水一样重要。
人有时候,就是在一瞬间,会明白活着的意义。
我们不用卑躬屈膝,因为没有谁欠了谁,也没有谁对不起谁,没有谁天生就应该比谁高贵。
那些生活拮据小心翼翼的日子,是我们成长的关卡,都会不声不响的过去的。
姑娘,你不知道,抬起头来的那个自己,是那样的自信阳光,闪闪发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