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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念书到初二,任身边人再怎么劝,宁肯挨打也不愿再去学校。父亲“恨铁不成钢”用尽所有“手段”,见我仍是“扶不起来的阿斗”只得作罢。
辍学的我,成天无所事事,东游西逛。在父亲心里,只要我不惹事,他就阿弥陀佛了。
有次城里玩,想起父亲曾交待我抽空去看看九奶奶的话来。
九奶奶家,在城里地标性建筑“百货大楼”背后那条巷子的第一家。
那条巷子曲曲折折。再好的骑车技术,如果遇上对面来了骡马板车,都得下来小心避让才能勉强通过。亏得那个时候赶骡马车的已经不多了,但也得时刻提防突然拐出来的行人。
距离巷子口十多米的地方,有一幢一层半砖瓦结构的楼房。大门这边两间,外墙没有粉刷,屋面做了阳台,靠巷子这两面用的带花水泥围栏。仿佛只是临时立在那儿似的,上面简单的压了两层红砖。后面两间两层,屋面上盖的布瓦。这种瓦,早已没有人烧制,只有拆老房子的才会有。
我听到一楼里屋传出九奶奶的声音,便上前敲门,并大声叫着九奶奶。
九奶奶打开大门,看到站在门口的我,先是一愣,马上又裂开大嘴“哟,你怎么找来了!快进来!快进来!”
进得大门,有一个类似天井的小院子。一面是二楼的楼梯,一面是厨房。还有一面通向客厅。被隔开来的客厅光线有点暗,除了两把椅子再无其他。里间应该是九奶奶的卧室。
客厅另外一边侧门是开着的。那间屋子要光线要好得多。墙角杂乱地堆着些木板,钢筋头,黄的白的大小不一拆开来的纸箱纸板等。
“奶奶,谁呀?”
从那间屋里,传出一个小男孩的声音。
“哦,这是你哥哥。”
我跟着九奶奶进门拐角,看到一个大约七八岁的男孩坐在轮椅上。一双明亮的眼睛瞪着我,白嫩的脸上嵌着两个小酒窝。从两排洁白的牙齿间跳出来一句:“哥哥你好!快来陪我玩儿。”
“这是你弟弟!你们兄弟两个玩会儿,我做饭去。”九奶奶说完,便转身出去了。
这是并排两间屋子,通往另外一间的门被一堆木板封住了。
“哥哥,我叫章阳。快来给我讲故事。”章阳说着话,身子向后靠去,把他那小腿打着石膏带的腿放在面前的一张方凳上。并示意我坐他身边的一张椅子。
见我盯着他打绷带的腿,章阳露出洁白的牙齿道:“下楼梯不小心摔的。都一个多月了,快好了。”
虽然才第一次见面,年龄又相差十几岁。我们之间没半点陌生感,仿佛打小就在一起那样自然。
我们两兄弟正热乎着呢,九奶奶拿了汤匙和几副碗筷进来,放到靠墙的一张小方桌上。我站起来正要过去帮忙将桌子往中间挪一点。
“不要,就这样。帮我端菜去。”见我伸出手来,九奶奶赶紧制止了我。她一边说一边转身向厨房走去。
我跟着九奶奶后面端了菜进来,章阳已经把自己“推”到了那桌旁。高矮正合适,仿佛专为他定制的一样。
那桌子不知是哪年代留下来的古董,靠墙边的一条腿是在一个方凳上垫了几块木板来代替的。桌面中央有一些坑坑洼洼,明显被火烧过的痕迹。
九奶奶把那盆大骨汤放到章阳面前,我也把西红柿炒鸡蛋,大头菜肉丝和一盘青菜都往章阳面前挪了挪。
见只有三副碗筷,我有点纳闷。“怎么叔叔婶婶不一起……”
我从未见过叔叔婶婶。在我们老家,吃饭时全家人都一起的。
我的话还没说完,九奶奶的脸马上晴天转多云:“不管他的,我们吃我们的。”
后来我才知道九奶奶跟婶婶之间很僵。平时都是九奶奶一个人在楼下自己做了吃。叔叔在家时,楼上楼下之间的纽带。现在叔叔出门挣钱,章阳就成了维系婆媳关系的一根棉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