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春天来得似乎早了点,年味儿还未褪尽,我们便开学了,闹完了元宵花灯不久,校园里的草坪绿了,海棠、白玉兰也次第盛开了,这一切都在向人们宣告着春天的到来。然而对于我来说,没吃过蒿团子的春天是不完整的,就像大年初一如果不吃荠菜烧豆腐,这年味就淡了。
每到春天,家乡的人们都喜欢到荒郊野外寻找各种野菜:黄花菜炒饭、枸杞芽凉拌、马兰头清炒、蒲公英泡茶等都是营养又健康的美食,而在所有的野菜中,最让我惦记的还是家乡的蒿团子。蒿团子学名青团,是用艾蒿和糯米制成,清明扫墓时常用来祭祖。现在超市也有青团卖,但多数是用色素调制的绿色,一点也吃不出蒿团子的清香。所以越发想念母亲纯手工制作的蒿团子。
不知道老家门前的那一簇簇嫩绿的野蒿现在长势怎样,不知道这几天能不能采摘下来做蒿团子?说起这片野蒿,还是在四年前的春天,母亲从距我家比较遥远的一片荒地上如获至宝地挖回来,栽种在门前的河岸边的,从此就有了这片只属于我家的蒿。
蒿草原本属于自生自灭的野菜行列,但由于除草剂的过量使用,野生的蒿草越来越少见,母亲知道我喜欢吃,以前年年都会到处寻觅,自从栽种了这块蒿,母亲再也不用到处找寻了。
我突然被蒿团子勾起了欲望的馋虫,内心着实惦记那片野蒿的长势。但我不敢打电话问母亲,它们是否到了可以摘下做蒿团的程度。我怕我轻轻一问,母亲就会忙乎一整天,在我周末回家时她就提前把蒿团子做好,等我回去吃现成的。
这些年来,在母亲的庇护下,人到中年的我,其实还是一个未长大的孩子,一直以来心安理得地享受着母亲的照顾。直到去年母亲突然而至的一场大病,让我警醒。多年来每天为所有人(除了她自己)从早忙到晚的母亲,该好好歇歇了。压在母亲身上的担子现在该移到我的肩上了。
我便在心里暗暗盘算着,这周我要在母亲的指导下自己完成做蒿团子的任务,无论采摘、和米粉、搓团子等,我都要自己动手,母亲只需做现场指挥和品尝师即可。因为这是我第一次做,内心一直有些小兴奋,期待着自己也能像以前的母亲那样,大显身手。
周五的晚上,为了第二天大干一场,我就只问了母亲一句:家里有现成的米粉吗?没曾想第二天中午我回到家准备下地采摘野蒿时,做蒿团子的一切早已经准备就绪。母亲早上五点母亲就起来浸糯米,(糯米只能浸两小时水)并催促着父亲上午碾好了米粉,而她蹲在河岸边掐了一大篮子蒿头……
错过了第一道程序,往后的事情该我大展身手了。
可是母亲一直抢着烧水煮蒿,我要插手,她说煮蒿的火候、揉面时加水的温度全都要亲自掌握,弄得我只有观摩的份。母亲费了很长时间揉好了米粉,切成了小块,终于轮到我帮忙搓团子了,母亲又嫌弃我搓的团子不高不尖,说我搓的是圆子,不是团子,于是把我的处女作又重新打磨了一番,搞得我再也没了学习的兴致,索性负责烧火了。剩下最后一锅的时候,我说我一定要自己做一屉,强烈要求她去休息,她竟然兜了一圈又回来了,最后还是和我一起完成了最后的一屉。
打我有记忆起,母亲就是这么霸道,我和父亲干的活儿总是不入她的法眼,于是我们爷俩也乐得偷懒。渐渐地,农活、家务她全包了,而她只收获了一个永远长不大的女儿和当了一辈子甩手掌柜的老公。
蒿团熟了,黏黏的,甜甜的,细细品味,还略有一点点苦,但这点苦味儿正是它的独特之处,让你蒿团下肚以后还留有满口的清香。就像我的母亲,她的固执,她的强势也许会让身边的人有种不舒服的感觉,但她对老公对女儿的爱足以弥补这一点点瑕疵。
原来,蒿团的味道,就是妈妈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