备战高考的日子是我成年之前最黑暗的一段日子,虽然最后以超过重点线3分的微弱优势险胜。以至于后来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会从高考失利的噩梦中醒来,我不确定如果再考一次,我是否还会这么幸运。
自从我跨进市重点中学的大门,我的人生目标就无比清晰起来,那就是要考上大学。虽然并不清楚这个概率有多大,但是我还是感觉到这是一个筹码,一个可以从父母那拿回自由的筹码。但是我却不知道,这段生活真正痛苦的并不在于学习本身。
01
当时的高考录取率是很低很低的,而中专毕业是包分配的,所以中专的录取线远高于高中录取线。成绩好的学生很少选择读高中,而是选择读中专这条路。于是,我这个中等生得以进入市重点的实验班。
当我还没有从初中的散漫作风中回过神来,我已经感觉到了备战高考的气氛。下课的时候,没有人出来活动,大家都在看书;同学之间,也没有任何的交流;这里有最用功的,也有智商超群的,老师竞赛思维般的授课方式让我如坠云中。学期过半的时候,有位同学由于压力过大,得了面瘫。我常常枯坐在教室里,大脑一片空白,胸口发闷,喘不过气来。对于高一的生活,只能用极度不适应来形容。
高二开始分科。实验班老师跳跃性的授课方式,并没有把我培养的更聪明,反而让我认清了一点,我不适合学“理”,于是只能从“文”。稍微熟识一点的一个女同学,在交申请表的时候将文科改成了理科,她说觉得读文科,有点丢人。哦,在这个实验班里选择文科,实际上就给自己贴了个差生的标签。于是带着实验班差生的标签,我到了文科班。
02
文科班大部分的学生都是原班级的,从别的班转过来的人很少。我们的学号是单独排的,排在了原班级学号的最前面。我们就像是插班生,只能自己抱团取暖,可是这在班主任眼里又成了搞小团体,大会小会都在批判,我们莫名地成了典型。退去实验班的身份,我们成绩平平,在老师和同学们的眼里又多了一层意味,实验班的也不过如此啊。
一次课间迟到,前面的女生都进去了,唯独我和好友被拦在了门外。我不服气,不顾语文老师的阻拦,毅然进了教室。语文老师勃然大怒,给了两个选择,要么停课,要么我们出去。思索三秒,决定出去。我每天还是按时出家门,按时回家,只是不能进课堂。在外面晃荡了三天之后,决定向老师道歉,尽管不知道哪里错了,但是还是用“我错了”换回了重返课堂的机会。
03
高三的时候,我的贫血愈发严重了,我开始吃补血的药物。现在想来,应该是这些药物里都含了激素,导致那时候的我开始迅速发胖,成绩也开始不断下滑。
妈妈也进入了跟年期,对我充满了猜忌。稍微晚回来一点,就觉得我在谈恋爱,稍微和好朋友多说几句话,就说我们在谈情说爱。不想辩解,只能疏远,又被说成是叛逆。
班主任开始做最后的动员,频繁找人谈话。班上一对对有着朦胧好感的男生女生,被班主任的离间计弄得哭笑不得,颠来倒去就是一句话,“等你考上大学,有的是优秀的男孩(女孩),你何必把时间浪费在他(她)身上……”
班主任找我谈话,期望值一次次下降,最开始是“加把劲,可以冲重点”,后来是“努努力,一般本科应该不难”,再后来“别灰心,只要能达线,也算上大学了”,等到三模结束,已经是“别放弃,实在不行再复读一年。”现在想来,我得有多强大的心理,才能走到高考这一天啊。
04
人与人之间的温情,永远是黑暗生活的一抹亮光。
在我最苦闷的时候,每个周末放学的时候,我都会骑车去五公里外的初中好友家,就为和她说说话。一想到周末之约,一个星期也就不那么难过了。后来,我结识了交往至今的好朋友,我们每天一起上学、一起放学,参加文艺演出,为班级足球赛呐喊助威,将宝贵的时间都浪费在了美好的事情上。我答应妈妈去数学老师办公室补课,就为了第一时间拿到挚友每周给我写的信,她在信里与我分享好书,给我看她刚写的诗。
在高三动员大会上,年级主任(原来实验班的语文老师)在文科班做动员的时候,点名表扬了好些人,当我听到他说我的作文写得特别好的时候,泪流满面。也许这只是考前动员的一种策略,但是却给了我莫大的鼓励。
高考当天,隔壁楼的阿姨一大早将包好的粽子送到我家,要我出门之前一定要吃一口,讨个好寓意。看门大爷,为我开了学校的偏门(我家与考场之间隔了一个偏门),让我避开了送考的部队,一个人提前到达。考场上,每次都有熟识的叔叔阿姨监考,他们为我递稿纸、毛巾和水,尽管当时觉得有点多余,可是能感受到他们近乎父母的关爱。
尽管高中三年不堪回首,但是你们给予我的爱,如同寒冬亮着的一盏盏灯,照亮我的前路,给我带来温暖。不知道是运气,还是实力,或者兼而有之,总之我还是挤过了这座独木桥。虽然事后也有人说我是超常发挥,也有人说我走了狗屎运,对这一切我不再介怀,我体会到一种成王败寇的释怀,而仅仅只是释怀,却没有“终于等到这一天”的兴奋。那时的我们却还不明白高考的魅力不是如愿以偿,而是阴差阳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