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子钓而不纲,弋不射宿。
【冰雪浅见译文】
孔子钓鱼,不用大渔网捕鱼一网打尽;射飞鸟,不射已在鸟窝栖息的鸟。
[注释]
这章极简,但有三个古字比较生涩难懂。 我综合总结杨伯峻版和其他版的解释如下:
纲——
读gāng,大渔网的提纲,总缆索。这里用作动词,使用大纲横跨江河湖泊拉网(类似于今天的拖网打渔法),以一网打尽,无漏网之鱼。
网上的大绳叫纲,用它来横断水流,再用生丝系钓,着于纲上来取鱼,这也叫纲。“不纲”的“纲”是动词。
弋——
音亦,yì,用带生丝的矢来射。 意思是射箭,箭上带有绳索(相当于空中飞钓)。
关于弋,钱穆有祥解:古人以生丝系矢而射为弋。又系石于丝末,矢中鸟,石奋系脱,其丝缠绕鸟翼。故古之善射,有能一箭获双鸟者,双鸟并飞,长丝兼缠之也。丝谓之缴,若不施缴,射虽中,鸟或带矢而飞,坠于远处。
宿——
在鸟窝歇宿了、或已经栖息的鸟类。
我体会这句话有两层涵义:
1.圣人简单八个字就充分体现了万物一体之仁,众生皆平等、万物都有灵,圣人怀着博爱的精神、崇高的人格推行民胞物与 ,推恩及万物行好生之德,鸟兽草木昆虫鱼鳖无不收益。这种最朴素的与自然环境和谐相处的观念,是不是值得我们赞叹呢?
夫子的仁爱之心如阳光普照,哪怕是在互乡那种民风强悍的地方,文明建设窒碍难行,孔子也并不拒绝教诲他们。
圣人胸襟何等宽广开阔慈悲心何等仁厚!这也是孟子说的恩及万物;商汤的网开三面,孙子兵法的穷寇莫追。对比现在的人用雷管爆破、炸药捕鱼,残忍灭族 ,白花花的浮上水面一大片,又破坏环境,又野蛮激进,对一个讲效率讲商业功利的社会是提高技术了,但对文明进化和保护生态来说,这是一种赤裸裸诱惑的恶,更是将来要付出巨大代价的倒退。
2.有人说,活在世间就是要愉快的吃喝。你这个要有仁爱有慈悲,非圣人不能为也。即便如此,我们做人做事也不要赶尽杀绝、不可涸泽而渔甚至竭泽而渔,最不能赶尽杀绝,否则兔子急了也跳墙。穷寇莫追、给人留一天生路,是慈悲也是给自己他日留一条活路,我们要学会保护人类灵魂中的那颗善的种子。对大自然也要像读历史一样,怀着一种温情和敬意,我们共同拥有这一个地球——从生态系统的角度说,对自然界的取也要适度,不要滥取、豪取、尽取。加拿大、欧洲、澳洲、老外的小鱼虾不到规定的尺寸大小,都要放回去水里。
《孟子》曰:“闻其声不忍食其肉,见其生不忍见其死,是以君子远庖厨也。”佛家可食肉,但仅食“三净肉”,所谓“不见所杀、不闻所杀,不为我杀”。有次和朋友吃兔子火锅,服务员笑意盈盈捧了一只白白胖胖的兔子过来,问我:这只可以吗?
啊!一抬头,活泼泼的可爱的兔子!人愣了一下,说声对不起,飞也似的逃走了。
人是在动物链的顶端吗?
劝君莫食三月鲫,万千鱼仔在腹中。
劝君莫打三春鸟,子在巢中待母归。
【先贤精义】附录:
《论语注疏》曰:此章言孔子仁心也。钓则得鱼少,网则得鱼多;孔子但钓而不纲,是其仁也。夫子虽为弋射,但昼日为之,不夜射栖鸟也,为其欺暗必中,且惊众也。
张栻曰:此圣人爱物之心也:钓而不纲,不欲尽物也;弋不射宿,不忍乘危也。
洪氏曰:孔子少贫贱,为养与祭,或不得已而钓弋,如猎较是也。然尽物取之,出其不意,亦不为也。此可见仁人之本心矣。待物如此,待人可知;小者如此,大者可知。
物茂卿曰:天子诸侯为祭及宾客,则狩。岂无虞人之供而躬自为之?所以敬也。狩之事大,而非士所得为,故为祭及宾客则钓弋,盖在礼所必然焉。
《论语正义》曰:古者贵礼不贵才,不欲必获。故在天子诸侯则三驱,在士则不纲不射宿。
缪协曰:将令物生有路,人杀有节,所以易其生而难其杀也。
《四书训义》曰:以万物养人者,天地自然之利,故钓也弋也不废也。钓不必得而纲,则竭取;弋劳于得而射宿,可以命中。不尽取者,不伤吾仁;不贪于多得,而弃其易获者,不损吾义。曲全万物而无必得之心,岂非理之不遗于微而心之无往不安者乎?
《论语后案》曰:鱼鸟本可取之物,不纲不射宿,取物以节而已。取物以节,遂其生,即遂其性矣,此至诚之所以尽物性也。
陈祥道曰:钓与弋,君子与人同;不纲不射宿,君子与人异。孔子穷而在下,其不忍如此;使达而在上,则其仁可知也。春秋时,有干戈相寻、屠城灭国、举无噍类,况有钓而不纲者乎?有以乘人之阨,掩人不备而袭之,况有弋不射宿者乎?
《四书解义》曰:本此意而推之,岂不人人咸遂其生,而万物各得其所与?惜乎不得其位,老安少怀之志,仅托之梦寐东周而已。
刘宗周曰:门人偶得于睹记,而集此二事之小以窥圣人万物一体之仁,如此使圣人之道行,而鸟兽草木昆虫鱼鳖咸若其性矣。
【本章参考书目】
《论语集解》《论语义疏》《论语注疏》《论语正义》《论语征》《论语新解》《论语学案》《论语后案》《癸巳论语解》《论语集释》《论语全解》《四书训义》《四书解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