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生命,过分美丽

很偶然的一次机会,我被拉到一个志愿者的群里,负责一次带盲人出去看展览的活动。说实话,因为同情,更因为实践证明。我想象不到一个盲人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但可以肯定的是,在他们眼中,世界一片黑暗,没有光与希望,他们感受不到一年四季的更替,他们的时间是停滞的。

我一直是这么认为的,所以觉得他们很可怜,我告诉自己,尽量不要在他们面前使用盲人,瞎子这一类的词语,我生怕伤害到他们敏感的自尊心。

我和同学A负责的是一对夫妻,那天,我和她早早的就到了他们家楼下,我们表面上看着挺淡定的,其实心里超紧张,毕竟第一次没有经验,也不知道怎么和盲人交流。我们鼓起勇气给他们打了个电话,告诉他们我们已经到了,等到约定时间我们就上去接他们。电话那头出乎我的意料,是个爽朗的男人的声音,很有活力的感觉,和正常人无异。更让我惊讶的是,他们没等我们上去,自己先下来了,一步一步,走得很稳很稳,像是能看见脚下的路一样。这时,我才发现,那个男人竟然是个老爷爷岁数的人,但听声音却如此年轻而明朗,真是奇异的组合。

互相寒暄了几句后,我笨拙地搀着他,开始和A研究出行路线,没想到他说了一句:小姑娘,跟着我走,我太熟悉这儿了。我哦了一声,总感觉怪怪的,走了一会,才反应过来,他好像抢了我的台词,明明应该我带着他走,现在却是他带着我走。他告诉我先右拐,再直走就可以快速的到公交站了,我惊讶地问他怎么知道的,他哈哈一笑,说他是老北京人,在这里生活了一辈子,对每一条路都了如指掌,甚至对一条路该走多少步都清清楚楚。

我愈发惊奇,他很健谈,让我不要紧张,气氛没有我想象中的尴尬。他问了我的专业和兴趣爱好,一听我是学社会工作的,他立刻侃侃而谈,原来他接触过无数的社工,也参加过很多国际性的社会工作论坛,他问我对专业有什么看法,我很不好意思地回答几乎一无所知,他就给了我很多专业上的建议。不得不说,受益匪浅。看展览期间还有几个人打电话给他预约时间,对,这时我才知道他还是一位德高望重的老中医,找他看病的人太多所以要提前预约。回来的路上,他还专心致志地和我探讨iphone6s的优缺点,完全与时代接轨,富有活力的语气让我一度忘了他是个老人,更是个盲人。

他的脸上一直挂着淡淡的微笑,从容不迫,回去的路上堵车时没有抱怨,而是感叹道:北京今天天气真好,难得没有雾霾,你听,外面有几只小鸟在唧唧的叫。我一愣,条件性反射地抬头看天,真的像他说的那样,阳光特别明媚,几乎看不见雾霾,而我从来没有注意过。其实,我个人最讨厌鸡汤了,但我的直觉告诉我,他的话和朋友圈那些“静候一朵花开”,“岁月静好”不一样,我当时特别感动,就像《小王子》里面说的那样:只有用心看才能看清楚,很多重要的东西是眼睛看不见的。我们太理所当然地认为视力是天生的,会永远属于自己,因此常常步履匆匆,连走路都在考虑工作的纷繁,总是对一些眼前的最平凡的美丽视而不见。而这些盲人们,也许真的会因为一个好的天气,高兴一整天。

王家卫的电影数十年如一日地告诉我们:不要等到失去才懂珍惜。

道理大家都懂,但问题是,有些东西,甚至我们不曾意识到它们的存在。

为什么他们失明了还可以那么热爱生活?还可以对美那么敏感?

因为生命

过分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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