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绝没想到，高傲如陈小舒会打电话给我，而且是我生日这天。
那晚几个哥们在KTV给我庆生，我们玩得实在太嗨了，电话震得腿发麻我才接，是个陌生号码，接通后我却瞬间石化：“我是陈小舒，你在哪儿呢？”漫不经心的口气，好像我们在一起时任何一个我晚归的夜晚。
我深吸了一口气才回答：“和几个朋友一起呢。”
“在KTV吧？都有谁？”不咸不淡的语气，听着让我有些窝火，你以什么身份问我这些问题，总不会是为了祝我生日快乐吧？
“对。”我简单回答，“有事儿？”
“我回来了，能去你那借住几天吧？你看你哪天方便接我一下？”小舒的话说得不卑不亢，那种求人就跟说“今天天气不错”似的语气，一如从前。
“不太方便吧。”我心里暗暗惊喜，这丫头落拓了？真是稀奇，求人还这么颐指气使。
“有女朋友了？”依然波澜不惊。
“没有。只是觉得和前女友低头不见抬头见很别扭。”说完我就后悔了，干吗让她知道我还孤家寡人呢。
“噢。好吧，打扰你了。”陈小舒挂了电话，自始至终，她都没提关于我生日的任何话。
从KTV回家，已经凌晨一点了，我用钥匙捅开防盗锁，却赫然发现陈小舒坐在沙发上一边看电视，一边吃爆米花。
“回来了？吃饭了吗，冰箱里有饭菜。太意外了，以前买的爆米花竟还没过期，我就微波了一下，还蛮好吃，可惜你不爱吃爆米花。”那语气，好像她从没负过我从没离开过我，我们依然爱得你死我活。
“你怎么会在？我说过了不方便。”我有丝微不爽，同时恨自己干吗不把那两包爆米花扔掉，以至她看出我还想念她的蛛丝马迹。那是一年前我们还没分手时，我买给她的，我留在冰箱一角，原想过期了就扔掉，想一起扔掉的，当然还有和陈小舒在一起的记忆，爆米花还有一个月就过期，陈小舒却回来了，不像前女友要寄人篱下，倒像女主人出差归来。
“不是你当时给了我备用钥匙，说哪天我要留落街头了，随时来找你么？”陈小舒不以为然。
“恋爱时的话能信吗？你还说过给我做一辈子早餐呢。”我故意冷起一张脸。
“我说过那种话吗？不记得噢，你说我随时可以来的话，我倒有证据，呶。”她翻出一张卡片，那是我为了最后挽留她快递给她的。
我脸红了，却不打算让步：“你还说让我死了心，绝不会有这一天呢。”
“有吗？”那种抵死不承认的架势，让我恨不能带她穿越回当天去对质。
“好了，你也累了，去换衣服吧，冰箱有饭菜哟。”她吃定我不会撵她走，所以懒得和我继续扯皮。
“一个月的期限。”我特意强调“一个月”，然后气呼呼跑进卧室，却怎么也睡不着，与陈小舒的点点滴滴，一一浮上心头。
2
是陈小舒负了我。
当年追陈小舒，我是花了大力气的。陈小舒是我们班的班花，绝对是要貌有貌要才有才，上大学时，我就对她心仪已久，可惜这丫头身边示好者太多，我连挤到跟前献殷勤的机会也没有。大学毕业，也是情侣们的分手季，陈小舒也不例外，无意中发现她竟和我租住同一小区，我真是惊喜莫名，靠着厚脸皮和一一点儿百折不挠的勇气加上伺候老妈和妹妹伺候惯了，懂得如何对女孩儿好，用了半年时间竟把陈小舒拿下了。
和很多刚毕业的屌丝情侣一样，虽然没钱，我们却真心幸福。那时真的很单纯，一起吃碗拉面或者蛋炒饭都很开心，我每次都把碗里的肉或鸡蛋夹给小舒，她总是万分甜蜜地说：“亲爱的，你对我真好。”
虽然薪水不多，我却暗下决心在这个城市买套房子然后风光地娶她，她也说过一辈子跟我好。
在一起三年后，陈小舒换了工作，哪知道那么小的单位竟潜伏着个用现在流行语叫土豪二代的人物，隔三岔五给小舒送这送那，小舒起初还笑那个土豪傻老冒，还说不就有几个臭钱吗，以为所有女孩都稀罕。孰料半年后的一天，她却稀罕了，她决定跟土老冒走了。
那时我因为感冒得了肺炎，每天咳得山崩地裂，她却对我秀此下限，真是让我心寒，换做我，至少会等她病好后再说分手的话。
我傻傻求她留下来，并告诉她我从父母那儿拿了些钱，够一套二手房的首付了，那原是我要送给她的生日惊喜，却成了我挽留她的重要筹码。我说：“也许我这辈子都不如土老冒有钱，可我却比他爱你很多倍。”陈小舒问了一句很物质的话：“用什么爱？拉面里的牛肉，还是蛋炒饭里的鸡蛋？还是以后每个月的房贷？”照理我该死心了，可失恋中的人大概智商为负，几天后，我收到了钥匙，竟傻啦叭叽快递给她一套，希望可以用这套二手房挽回她，还附了一张卡片，我的房子虽不大，却永远为你敞开云云。
不久陈小舒就换了电话，工作也换了，跟我玩起了人间蒸发。我失魂落魄好几个月，好不容易满血复活，没想到这丫头又杀回来了。我当然无数次幻想过她哭着求我原谅要与我重新开始，可想到她在我生病时那么绝决地弃我而去，我就骂自己贱骨头，这种女人，你要永不原谅，她甚至不记得你的生日。
3
第二天我才发现冰箱里的生日蛋糕，我有些微的感动，原来她记得，为什么不亲口对我说？可惜，过期的生日蛋糕，我丝毫没有品尝的欲望。
陈小舒真住了下来，她说在网上投了简历，正在等消息。我上班时，她送我到门口：“晚上想吃什么？”
我怔了一下，这丫头到底想干吗？莫不是要与我旧情复燃吧？
“不要胡思乱想，只是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做做饭。”她像是猜透了我的心思。
“我在单位吃。”我故意答她。
她“噢”一声，像是有些小失落，确切地说，我认为她有些小失落。
下班后，发现她还是为我留了饭，她系着我的围裙，仿佛这个家的主妇，我真的很想问问她这是要闹哪样。
“想吃就过来，不小心做多了而已。”语气淡淡的。
我深吸一口气平静地答：“吃过了。”虽然我并没吃饭，可是蒸馒头争口气。
转身去洗手间，才发现马桶和洗手台刷得干干净净，陈小舒一向爱整洁，以前她总是把我们的小屋收拾得一尘不染。这丫头真的只是借住几天吗？我不由地浮想联翩。
“你收拾房间了？”
“不用感动，我只是无洗在脏乱差的环境里生存下去。”陈小舒说完，把那份多出来的饭放进冰箱，我赫然发现那个生日蛋糕少了一角，她吃了？
才一天功夫，整个房子就弥漫了陈小舒的气味，她的衣服，她的杂志，摆得四处都是，这让我错误地以为，我们从没分开过，我们还是相亲相爱的同居小情侣。
可她又告诉我不要胡思乱想，找到房子她就走。对于旧事，她绝口不提。我满是好奇，却故意憋着不问。
4
那天一进门，我就看见陈小舒穿着小吊带认真地给脚趾甲上色，从我的角度，可以眇到她胸前的风光，她头也没抬下，习惯性地说：“回来了？我今天面试通过了，下周一就可以上班了。”
“恭喜。那你接下来是不是可以找房子了？”我冷着一张脸，心却咚咚跳个不停，死丫头，你这打扮分明是求合体。
“嗯，在找了。”头还是没抬，“就这么想让我走啊？”
“迟早要走的，不是吗？”我反问。
周一，陈小舒精心地化着妆，仿佛不是去上班，而是去约会。我暗暗不平衡，陈小舒到底不是省油的灯啊。
晚上下班时，我赫然发现她站在公司写字楼的底下：“去吃饭吧，庆祝我找到新工作。”那语气，好像和我约好了似的。
“你特意过来的？”我压不住内心的好奇，同时浮想联翩，她穿这么漂亮，不是因为晚上为了和我吃饭吧？
“不用特意，我们公司在A座。”她指指隔壁。
“你怎么不告诉我？”我颇为窘迫。
“你也没问呀。”她笑得意味深长，我猜我肯定红了脸。
我们一起去了一间火锅店，蓦然想起以前她曾趁工作间隙来我们单位等我一起吃饭，那种情景，恍如昨日。
“房子找到了。过两天就搬。”她开了口。
“需要帮忙说个话。”我长出一口气，同时莫名有些失落。
后来不知道，陈小舒就喝大了，当然，也可能是装醉，她说：“林嘉楠，你知道吗，我特别想你。我和那个土老冒在一起没多久就发现他只是玩弄我的感情，我特想回到你身边，可强烈的自尊心不允许我这么做，你说我傻不傻？”
得承认，听到这话时，我是有一点得意的，小样儿，知道我的好了吧，关键不是男人挣多少，而是男人肯为你付出多少。
看着她醉得东倒西歪，我心疼地把她抱进了怀里，可是扪心自问，我真的可以毫无顾忌和她从头开始吗？
5
我万没想到，陈小舒的新房，竟在我楼上。这下她打的什么牌真是昭然若揭了，更何况，陈小舒隔三岔五地来借东西，什么剪刀改锥，电饭锅的插头，最搞笑的一次，她还借了我的电饭锅。我决定端她几天，她一边让我不要胡思乱想一边频频示好的样子实在可爱。
那晚十点多，陈小舒都没回来，我按捺不住打了她的电话，竟无法接通，我不由地担心起来，想去她单位看看，在小区门口，赫然发现她从一辆切诺基上走下来。
我一转身藏了起来，看来，我真是胡思乱想了，我只不过是她空窗期的一个备胎。
回到家我发现冰箱那包爆米花昨天就过期了，我一把扔进垃圾桶，心里感到无比痛快。
一会儿门铃响了，我开开门，倒要看看陈小舒有什么话讲，她一眼看到了垃圾桶里的爆米花，很自然地捡了起来说：“才过期一天，应当还可以吃。”
然后就拿去微波，“叮”的一声后，陈小舒扔进嘴里一粒，“味道竟和当初一模一样。”说着，非要往我嘴里塞一粒，我嫌弃地转过头去，脱口而出：“也许是我自做多情了，我还是想告诉你，我们之间的感情就像这爆米花，过期了就是过期了，就算能吃，我也不想要了。毕竟我不能用每个月的房贷爱你，更不知哪年哪月才买得起切诺基。”
陈小舒举着爆米花的手停在了半空中，“那你真是自做多情了，看来你不但穷，而且笨，还敏感多疑。”说完“呯”地一声关上门走了。
我看着紧闭的门怔在那里，无边的失落与空荡在心底蔓延开来。我捏了一枚爆米花扔进嘴里，却立即吐了出来，这也太难吃了吧？
蓦地想起陈小舒吃得津津有味的模样，我诧异了，难道她是故意的？她其实只是以这种方式挽留我们之间的感情，可她太骄傲了，不肯说出真实的想法？
我挪着艰难的步子上了楼，隔着防盗门，我还是听到小舒的哭声传了出来，夹杂着“林嘉楠，大笨蛋”。
我轻轻扣了门，屋里顿时安静下来。
我柔声却坚定地说：“大笨蛋想问你，要不要去买新的爆米花？”
“不要！”声音有点撒娇，可陈小舒，分明打开了房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