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老爱牙疼,不是天生的,是自己作的。
六七岁或者更小的时候,爸妈去地里干活,家里只有我自己,妈妈把从街上买来的一袋子散称饼干放在桌子靠下的那个小格子里。走之前交代我,饿了自己可以过去拿着吃,但是不要吃太多。我点头答应。
原本是没动什么心思的,自己在家里待着,写作业,自己玩儿。后来饿了吧估计,也可能是太无聊,于是去拿吃的。穷人的家里很少会有吃的零食,该吃饭的时候把肚子填饱了就行。我还记得那袋子的颜色,一道红的,一道黄的,半透明的塑料袋,不是很好看。
我跟自己说只吃两块儿,但是两块儿太快就吃完了,算了那还是再吃一块儿吧。但是没吃饱啊,妈说饿了就可以吃的,于是又吃一块儿······一袋子快吃完的时候,想起自己是不是吃的太多了,急忙把剩下的没几块饼干放回去。
至于后来,后来晚饭没吃,后来十几年也没再吃夹心饼干,膈应的慌。
不仅仅是饼干,还有糖。不是说是,吃糖的话,嘴里的烟就不苦了,抽烟的话,生活就不那么苦了。我不会抽烟,所以我就可劲儿的吃糖。初中的时候,兜里的几块零花钱除了两块钱的车费剩下的大半都买了糖。不知道生活有没有变甜,但是牙确实变坏了。别人过年的时候都吃糖,我过年的时候吃的是药。因为年前买回去的糖吃完之后牙疼。
不亏。谁让糖那么甜。
每次牙疼,脑子里翻江倒海,想的是要不换个地方疼吧,换成头?不行,头疼也难受,而且容易变傻;那要不肚子疼?不行,肚子疼的话肯定就不能吃东西了;腿疼?这个好像可以,这样就能躺在床上不用动弹了。于是就在床上流泪打滚,心中默默祈祷,别让我牙疼了,还是让我腿疼吧,我宁愿换一个。
我妈在旁边看的着急,给我找止疼片,准我晚上可以不吃饭。晚上可以不吃我妈做的面条是一件莫大的幸事,但是牙似乎无感,所以它还是疼。我都能感受到好像有东西在啃噬我的牙,我吸一口冷气,或者喝一口凉水,它受点儿凉,会好一点儿。但是时间长了,这个法子就不管用了,后来连止疼片也无效了。
我妈坐在床边看着我,跟我说睡着了就不疼了,今天晚了,明儿起来带我去看医生。我妈是安慰我,我根本睡不着,就算她用温柔的语气跟我说话也不行。闭上眼睛,意识不由自主的就集中到左脸,怎么还是这么烫,怎么还是这么疼,好困哪,但是怎么睡不着呢。
但是有一次,我妈放了个大招。我又一次疼的在床上打滚的时候,她说:“我知道你疼,我都恨不得替你疼。”哼,我妈也太嚣张了,这都想替我。
最后,我把那颗坏牙拔掉了,我妈之前不乐意我拔牙,说这样不好。后来先拔后奏,她说这样也好。
那时候我知道,你牙疼的时候,一个人就算再心疼你,她也替不了你。只是那时不知道,除了牙疼,还有很多事也是同理。自己作的,得自己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