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体和个人—观流浪地球有感

仅就特效和想象力而言,我还是非常喜欢流浪地球2的。中国拍出这么有水准的科幻片,让人欣慰。

但是电影后面总是有些让我不安的东西,让我纠结了好几天。我一直想这两个问题:

1.如果地球要毁灭了,为了保持人类的延续,牺牲一半的人不对吗?这明显是一个不得不为之的行为。

2.可是为了一个很高尚的原因,就得让一半人都牺牲吗?这一半人明显不是自愿的呀!

我比较讨厌这种以集体的原因,让个人进行牺牲的行为。当人失去了自我的属性,属于一个更宏大的集体,自我的幸福快乐都绑定在这个集体上,人就渐渐失去了自我,少了作为个体的人的属性和魅力。这时候的人,就像一滴水融入了大海,少有水滴的烦恼,但有了大海的快乐。(这颗水滴,是幸福还是不幸福?)

海是属于自然界的,并没有生命属性。人的集体却不是这样,当集体中的每个人都把自己物化成集体的一部分,集体的命运最后一定是为某个个体所决定。当一个集体中的绝大多数人失去了自己的判断意识,忘记了自我的属性,作为集体的领袖就有了神奇的力量:只要告诉集体,前面的路,是我们作为一个集体唯一的出路,那么为了能让集体得到利益,个体就可以做任何有必要或者无必要的牺牲,且个体牺牲的无怨无悔,慷慨激昂。

其实途径永远不止一条,可行解永远不止一个。当集体要求牺牲一部分人的利益的时候,就总会让这部分牺牲的人感觉,这是唯一的路。比如流浪地球。为了种族的延续,就真的只有一条路吗?根据电影的背景交代,地球将在一百多年后毁灭。假设地球人什么都不做,活着的有思想意识的所有人类,都可以平安到老,从个人的角度而言,就是最优解。为了延续种族,可以精选一部分人类通过小的飞行器冬眠后发往外太空,也可以解决种族的问题。当所有人都相信流浪地球是唯一解的时候,故事就立马变得悲壮起来,死掉几十亿人,且每个人都觉得理所当然。

一个人为集体牺牲,是很伟大的事情,但伟大的前提是,这个人有自己的思想,自愿为集体牺牲,不是为集体所裹挟,最好也不是为集体的领袖所欺骗,而是经过自己的理性思考, 做出了理性的判断,时刻记得真理并非总是掌握在集体手里。人是自私的动物,但是人的幸福往往来自于对其他人的付出和牺牲。因为这个特点,如果一个人相信自己的牺牲可以为集体带来利益,绝大多数人会去牺牲。可是缺少理性的分析,被集体洗脑,或者被迫裹挟的牺牲,就让人觉得遗憾了。

让我不安的,还有另外一个故事,就是《三体》。我在故事的背后,读到了我的朋友,同学的思想,好像这是一个时代的信仰,每个人都深信不疑,信的理所当然。这个信仰就是弱肉强食的黑森林法则。我不喜欢这条法则,但不妨碍我认为它是有道理的。弱肉强食就是在这个世界存在着,有无数的例子证明着这条原则的正确性,不就是因为这条原则,人类能站在地球生物食物链的顶端吗?可是我知道它又不那么正确,如果弱肉强食是最后的法则,那么爱呢?人性呢?这一切意义又何在呢?

今天听一个播主的节目,他说信奉这条原则的三体星,就不可能发展出那么高的文明。听了这句话,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我突然就想明白了为什么信奉这条原则会阻碍文明的发展。

因为高级文明的发展,不在于弱肉强食的竞争,而在于彼此的合作。一个崇尚弱肉强食的社会,确实是不可能发展出高级的文明。因为信奉这个原则的集体,在自己的内部也不可能存在稳定的合作和信任。高级文明的发展,是必须通过合作来完成的。集体的概念是相对的:相对美国,中国是一个大的集体;在中国内部,各个省也是独立的集体;在一个省的内部,还有县,乡,甚至一个家族内部,还有不同的小家构成的小的集体。如果一个民族把黑森林法则奉为信仰,在任何一个层面的集体中,都会存在你死我活的竞争。尤其是在更大的一层集体没有显著的外在压力的情况下,小集体的斗争就会显示出来。信奉这种信仰,就会造成集体中的互害而不是互助,所以是没有办法发展出更高级的文明的。

当一个人总是爱把自己归属于一个集体,集体中的领袖和所有人都把弱肉强食的黑森林法则奉为圭臬,集体的领袖能把自己的想法赋予集体的思想,集体的理性只依赖于领袖的意志,那么上帝赋予人类的自由意志就浪费了,上帝赐予人类最珍贵的礼物就毫无意义。这样的集体,和森林中的蚂蚁兵团又有何区别?让人畏,无人敬,且永远都无法进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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