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病(三)
女孩看着我,“我没病,但对爸爸和那个男人的家人的愧疚在我的心里生了根,积成心病。”
“我明白,你没病。只是我在一开始就有一个疑惑,转学的事是你妈妈提出来的吗?”
“你放错重点了。”女孩淡漠的抬头与我对视,似乎想看透我的想法。
但对于心理医生的我来说,她越无所畏惧的直视我,我就越不会放过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
她试图用面无表情掩饰那一秒的慌张。
“没事,你不想说也没关系,不重要就忘了吧。”
“……是我要求的。”
我笑了笑,“没事的,孩子,把真正的一切都告诉我吧,只有这样我才能真正帮到你。”
“我该相信你吗?”
“这个我不能给你答案,你该问你自己。”
这是一个与之前略有出入的故事。
女孩撞破了妈妈婚外情的那一天晚上哭了整整一夜,她知道在这段关系中法律会缺席了,可是真的让他们这么逍遥自在吗,不,她决定自己守卫自己的家庭,一系列计划在那一天晚上在脑海中逐渐成形。
只有从离心脏最近的地方下刀才会最痛。
她决定转学去那个男人的学校,毕竟那里是那个男人生活的“安全区”,熟人都聚集在那里,撕破脸皮损害最大的一定会是他。
可是后来发生的事逐渐脱离了她预想的轨道,她没想到那个男人比她想象的可怕得多。
心里是什么时候产生要置他于死地的想法的呢,其实从他第一次“误入”她的房间的那一刻起,她就做好的最坏的打算了。
如果那一天妈妈能仔细看一看自己的女儿就会发现,女儿眼中的委屈消磨了,剩下的只有仇恨与痛楚。
可惜,她一眼都没看。
平时男人对她说的不堪的话她都会用mp3录下了,她会反抗他,大声斥责他,结果男人说的话更加嚣张,正中下怀。
包括那一次她冲进房间先拿起的也不是剪刀,而是打开录音。因为女孩明白,自己身体上没有伤痕,没人会相信自己。
是啊,只有真正受伤了,才能成为显而易见的弱势方,这不是我们从小就明白的吗,只有流血了大人们才会关心你询问你。
所以,她一直在等,等一个可以出手的机会。
她预想的这一天终于到了,男人搂住她时,她的眼中迸发出近乎疯狂的快意。
该收网了。
“虽然偏离了我原本的计划,但后面的一切都很顺利,你知道的,当‘老师’两个字和其他污秽的东西沾边都会变得更加不堪,所以,没有什么比‘老师’与‘猥亵’连在一起更能引起公众的注意的了。”
这样爆炸性的话题一旦被引爆,一段时间内不可能寥寥收场。她把所有的录音资料交给了警方,也接受了媒体的采访,网上铺天盖地的都是用化名写的她的故事。
而那个男人就不好过了,人们没有理由去保护一个罪犯。 法律不会放过他,网络也是。
“哦,对了,连邻居都是我在很久之前就打个招呼的,我跟他们说,最近小区有小偷,我害怕,如果我们家有什么奇怪的声音,请一定要帮帮我。他们都只单纯的以为,爸妈不在家的时候一个人害怕也正常。”
“还有,从楼梯上摔下去也是我故意的,我听到警车鸣笛声,我就知道,我成功了。”
“但我并没有为此感到开心,反而很痛苦,压抑了那么久!那些不见天日的痛楚都在夜里生根发芽,让我无法入眠!成功了有怎么样呢,我真脏!人是,心也是!” 女孩说完终于崩溃的大哭起来,仿佛找到了一个宣泄口,想将承受的一切苦楚都发泄出来。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又做错了什么!”
“这不是你的错。这不是你的错。这不是你的错。”我紧紧抓住她的手,我心里清楚能够让一切仇恨都烟消云散的复仇是不存在的。
“你不脏,你比谁都干净,你很聪明,也很冷静,这些都是你的财富。我无法走到你内心深处的世界里面去,所以便也无法体会其中的晴雨四季。但我愿意在出口处等你。当你穿过那条狭长的隧道,在光熄灭的时候,让我牵着你的手,继续往前走。”
她搂着我,泪水沾湿了我的衣襟,“姐姐,我叫于长安,长安,是不是很讽刺?” 突然之间,女孩的声音变得悠远,像是在空谷中回响,一遍又一遍。
“长安,余生长安的长安,不见长安的长安。”
头好痛,像是被撕扯着快要炸裂的疼痛。
“长安,于长安,你醒醒,两个小时的治疗时间结束了。”
我惊醒,明亮的灯光刺的我的眼睛生疼,恍惚中我看见罗森站在我身旁。
我想起罗森说的那句“小心这个女孩”。
“看样子这一次干预成功了。” 这一项心理干预我尝试了一十一次。
第一次,我信了女孩,哦,不,应该说是十六岁的自己的讲述,失败了。
第二次听到自己的名字时,失败了。
第三次第四次,陷入虚构的回忆差点没醒过来,失败了。
一次又一次被自己的回忆欺骗。 每次失败都的大脑伤害极大,不得不休息一段时间,折磨得我差点放弃。
我抱着罗森,“谢谢你,一直没有放弃我。”他笑得像一个腼腆的大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