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怎么会起标题,只是脑中闪过一次"物是人非",便甩不掉了,但又觉得不是很合适,勉强用下吧。
昨天去大姨老家,坐在表哥车上一路坐到了院子外面,虽然早就听说现在农村修了好多路,但没想到会修到这里来。大姨家住的很高,往上再走一会儿就到了山顶,在路没修好前,去沟里还要绕着走好一会儿,是很不便利的,于是不禁想到个物是人非,等去山顶远眺时,才想起物是变的,也许想的是时过境迁吧。至于人非,那是自然,距上次来大姨家,大约有十九年了吧。回忆不时闪过脑海,催着自已去翻一翻。
我的老家也在农村,和大姨家隔着两座山,在车还不像现在这么普及的时候,爸妈是翻山来大姨家的,每年也要来往一次,但只带过我一次,但已经算我小时出的一次远门了,于是在记忆的相册里留着几张,每当回想童年,或是上课打盹,校车上半睡半醒时,这几张就在阳光的闪烁中,窗帘的摆动中飘荡。
下了车我就说要去山顶看看,大姨就笑说“你们家的山和这不一样?有什么好看的,山上别待久了,冻感冒了,早点下来吃饭。”人长大了就是好,要是原来,肯定要说快吃饭了别乱跑了。至于山嘛,黄土高原(坡)的山也确实差不多,但远眺却是相差很大,上次去黄河边上的同学家那,从山顶极目远望,群山延绵不绝,直至天边,但在我们老家看,却只看到四五座山,再要远时,就被挡住了,大概是村子的山不太高,山谷又窄。
上山顶的路有大路有小路,大路是这几年修的,可以通过一辆私家车,为了回忆小时的感觉,走了小路,那时就是翻过山从这条路下来,转过有几颗枣树的畔,就可以看到大姨家的窑洞了,那会儿大姨家只有一眼窑洞,这在农村就是日子不甚好过的意思,去大姨家时,姨夫就带着我和爸去同村家里住,已经忘记了那晚月光亮不亮,但肯定是个晴天,但在晚上走夜路去别人家住,颇有些梦幻。但现在不必走那样的夜路了,大姨家盖了四间平房,位置宽裕多了。
小路已经掩在杂草丛中了,只有浅浅的脚踩过的痕迹表明那里是路,小路的边上是个很陡的山崖?用山崖来说又不很恰当,当地话更多叫红泥畔,很险,一直印在我脑中挥不去,在童年的梦里挣扎跳过好几次,虽然每次都在落地前飞了起来,但毫无疑问,那是恐惧的来源之一。曾经在昆德拉的一本书里看到一个观点,说恐高更多出于一种跃下的欲望,看来是有些道理的。虽然险峻,但夏天来的时候会有爬山虎攀缘而上,给贫瘠的山梁添了好些生机,山下又有野兔、山鸡、野鸡,要是胆子大些,走在这路上一定很有趣,但记忆中是战战兢兢地走来的,只有到开阔的庄稼地或是苹果林时,才跑开自己走。
爬到山顶时,太阳已经快落山了,海青色的天空还有几片白云飘着,冬日的山顶风很大,凛冽的西北风吹来,仿佛把整个天地都冻住了,干枯的枣树更是增加了几分冬日的肃杀,向四处远望,在南边的群山可以看的极远,山峰尖越来越小,然后隐到天边的暮光中了。整个黄土高原在脚下延伸,站在这样广阔的苍穹下,无法不想到自己的渺小,就像安德烈倒下看到天空时那样。又不觉深受感动,黄土地并非肥沃的平原,每年降水也少,但我知道我的记忆里没有困苦,我受看这片土地的恩惠,并没有缺少什么,物产虽不丰盛,也有枣,苹果,梨,杏子,桃子等,在夏季如果不嫌累,还可以到山上去摘桑椹,桑树是不常见的,我们村里也只一处有,都长得歪歪扭扭,又细小,好在足够孩子们过几个美好的下午了,要是下了小雨,桑椹看着就更可爱了。在去大姨家的路上有一片桑椹林,有我们村子没有的白桑椹。
若夫日出而林霏开,云归而岩穴暝,晦明变化者,山间之朝暮也。野芳发而幽香,佳木秀而繁阴,风霜高洁,水落而石出者,山间之四时也。朝而往,暮而归,四时之景不同,而乐亦无穷也。只有南方秀丽的山水才能写出这样的好文章,这里的山上足以映出日出的树林是不多的,岩穴也很少见,但四时不同,晦明变化是有的,而走在山间,也有其独特的乐趣,要是下着雪,再登上最高的山,也确实会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景致。山,自古以来都是足以让人敞开胸怀的去处,有峨眉山这样的风景秀丽,郁郁葱葱,有剑门关处的气势磅礴,危峰耸立,也有像青藏高原的雄伟壮阔,层峦叠嶂,黄山的怪石嶙峋,鬼斧神工。黄土高原的山又显得太平庸,但是它温柔,在这起伏的群山间,村舍被包裹起来,像苍老的父亲用干枯的手抚慰你。
刚到山顶时被这群山的苍劲雄壮所震撼,仿佛整个天地都处在万籁俱寂之中,待平静下来,才注意到山顶种的小麦被风吹的簌簌作响,细听时,又如夏日的雨水落在林中的声音,真是天籁之音,于是想到庄子齐物论中关于风的表述:夫大块噫气,其名为风。是唯无作,作则万窍怒呺。看来他也喜欢在山间听这万物的声音。
夫天籁者,吹万不同,而使其自己也,咸其自取,怒者其谁邪?
天色不早了,老爸在坡上叫我去吃饭,就走大路下去了,大路修的很好,省了好些远路,只是因为从门外的一片杏子林穿过,所以下来时候问老爸这怎么感觉不一样了,树都这么小,我记得那次来的时候,在艳阳高照的大中午曾躲在杏林中摘特大的杏子,好晒成质感绵厚的杏脯,是啊,那天的那个太阳很毒,天上一片云都没有,阳光很刺眼,但躲在树上,时不时有风吹过,夹杂着屋里传来的说话声,很是惬意,就像个遥远的梦。老爸笑说,你那时小,这些树能爬上去。长大了,看见的东西也不一样了。
是啊,什么都变了,那眼窑洞已经让步给平房,自己也长大了。但仔细想想,这片土地依旧包容着他的暂居者,依旧是那么苍凉,而自己也一直保持着真诚,虽然童年已逝,但日子还长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