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老话有句“死要面子活受罪”，意思就是有的人做什么事，宁可自已难受，心里再不痛快、再不舒服、再不愿意，可是为了面子、为了虚荣都能忍了。中国人很多是这样的，中国的男人很多更是这样的，为了面子，为了虚荣，打掉牙齿往肚子里咽啊。面子的事情，你有，我有，他有，几乎每个人都有过。
这个春节回东北，见了不少老同学、老朋友，其中有个老同学却是单独约见的，还是一个女同学（这里就叫她红吧）。我这个老同学红原来的老公涛也是我的朋友，所以自从他们结婚之后，我们是基本很少联系和见面的了，主要是他们都是我特别好的朋友，尤其是涛，所以也为防止出现误会，而每次涛知道我回去的话也必请我吃饭，但是每次约的老同学里肯定是没有红的（我也一直不明所以），有时我也会客气的问下红的情况，但绝对只是点到为止，不会深入，而涛也不会多说一句，只说“都挺好的”。涛在我们的同学中一直以来是让大家感觉混的不错的一个，公务员的身份，先是在大家都刚刚起步创业的时候他就干上了副乡长，然后是主任什么的，加之年龄也比我们大家都大一点，所以每次的召集和结账都是涛来，而且别人想抢的话都不行，涛会急的。
好几年前就听涛说他们离婚了，因为都是朋友和老同学的关系，也不好深问，也一直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涛对我讲就是他们更适合做朋友。再加上这几年回东北时间都短，也没告诉任何人，更不要说见面和交流了。这次红知道我回来过年了，就主动打电话说要请我吃饭，还说我想见谁她就负责联系谁。我说我还是先和涛说一声吧，要不涛该埋怨我了。结果电话一打，当天中午涛就把人召集好了要请我吃饭，也不管我中午已经有了安排了，涛的热情让我一直都感动。中午我先跑了一桌，客气了一番就赶紧到老同学这儿来。但是在这我没有看到红，倒是红提起要帮我召集的老同学们都在，一番客气之后，酒是免不了必须喝的，车也就只好停在人家饭店前了。下午离开之后，我给红打了电话，向她解释了一下情况，说该见的老同学也都见了，只是没见到她，因为是涛请的客，也就不好多问什么了。红没有埋怨什么，说：“那是正常的，等我单独请你吧”，于是就有了我开始说的单独约见。上次见到红好像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事了，十多年的变化的确是大的，在她的脸上恍惚能找到一点点从前的影子。红现在是一个银行分理处的主任（其实二十年前就是所主任了，中间因为照顾家庭和孩子而辞职了），一付特别干练的样子，说起话来还是当姑娘时的声调，但是成熟稳重有余了。坐下来，因为人少，点了两个菜，又因为她开车，所以都没有喝酒，只是聊着曾经的曾经，也知道了一些发生在她们身上的故事。
红说，涛是个好人，涛对朋友比对亲人好多了。99年时涛到乡里代职当副乡长，因为是个穷地方，过了五年没有工资的日子，好像每年年底发1000元钱算是一年的辛苦钱。因为工资都发不出来，所以乡里更不要说什么吃喝报销的事情了。但是那时我记得涛每次都要请我们这些老同学吃饭的，而且每次都是要开发票的——这就是红特别不能理解的情况之一，红说那时都是在花她的工资，她挣的也不多，加上还要养家糊口，涛每次回来都会把抽屉里的钱换成他在外面吃饭的发票——可是这发票是报销不了的，只能做红的家庭对账单了，日子过得没法说。涛在家从来是什么都不干、什么都不管的，是那种油瓶子倒了都不扶的主，但是一但有朋友打电话来说有什么事需要帮忙，无论什么情况都立即就到。
红说涛的父母特别喜欢她，刚离婚的头几年每年过年过节的红都像没事似的和儿子一起去看涛的父母，后来有一次涛酒后说漏嘴了，涛的父母才知道他们已经离了好几年了，但是涛的父母还是“我家红长我家红短”的叫着。涛酒量不大，但是为了应酬常常的要喝酒，离婚前尤其是经常的喝多酒后，回来就质疑为什么有人夸红，是不是红和人家有什么关系？红就纳了闷了，为什么别人都喜欢她，涛却不稀罕她呢？——因为涛几乎没有为家做过什么，五年的副乡长几乎没回过家，人不见，钱也一分没有，等把人盼回来后，还是经常的不着家，对朋友比对她和孩子好多了，而且涛也经常的趁着酒劲说离婚，结果俩人脑袋一热就真的离了。开始时俩人还住在一起，红也每天都多做出涛的那份饭，但是因为一件事，却让红真是断了和涛继续的念头了。据说是在他们结婚时，由涛的父母出了一份2.8万的资，加上红家4万买了他们结婚用的房子，婚后的还款因为涛的经济收入几乎没有，所以都是红还的。一次吵架，涛说离婚了，得把房子钱还给他，红就生气了，说房子钱可以还给你家，但不是给你，是给你父母，别到时打麻将输了又不认账（涛爱打麻将）。还了钱后红真的认真了——因为离婚时家里一分存款都没有，这钱是找亲戚朋友借的，那个难劲，所以坚决不想和涛过了。涛也在出去之后一年半的时间里没有一点音讯，红觉得是真的不行了，就又处了一个，结果突然有一天涛回来了，说要和红复婚，红感觉哭笑不得，这么久都没一个电话，好像人间蒸发了似的，突然哪根神经错乱了就要复婚啊？说不行了，外面已经有人了，复不了了。其实以我对涛的了解，涛肯定也是在受着煎熬的，以他的性格他能够提出来复婚也是鼓起很大很大的勇气的，但是他不该人间蒸发啊，不该放之任之后才醒悟啊。
然后红又说了许多许多以前我从来不知道他们的事情，边说着边流着泪。我同情红，但我更同情涛，因为我觉得涛这些年活得太累了，他总是把光鲜的一面留给别人，却把痛苦的一面留给家人和自己了，人前大度，人后又有点那么心胸狭窄（可能只是对红来说）。红是开朗的，一直都是，虽然边说边流着曾经委屈的泪，但是说过之后总是能伴着她释然后的笑声。听着红的诉说，听着她讲述涛的种种不可理喻的经历，我也在想，我们很多时候不也是这样吗？不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吗？男人在外面要点面子是可以理解的，但是回到家也摆谱不负责任却是我不能赞同的。
涛的光鲜依然继续，他总是能够向大家展示出他令人羡慕的一面来、优越的一面来，如果不是听红亲口诉说，真不知道涛的背后竟然如此不堪。是的，涛是个好人，连红都这样说，我也一直这样认为，涛对朋友真是两肋插刀的义气和好，但是对家庭的责任意识差了些。涛后来又结婚了，生了个漂亮女儿也五岁多了，听红说可能是有之前婚姻的反思和红的批评吧，涛现在知道顾家了，知道照顾妻女了，虽然外面依然要面子，但是现在的经济条件好了，当个小领导也能报一点票子了，不至于拿家里的生活钱去装点面子了，也算是不错吧。但是涛从当副乡长起就一直是个副科级的职务，不管怎么换称呼，职务都没提升过，因为涛虽然自己好面子，但是涛还是个不错的人，他不会搞歪的邪的，不屑于搞歪的邪的。这一点我们还是比较像的，不像有些人当了个官，就得面子得十足，为了面子可以不择手段，可以不顾国家和人民的利益，铤而走险走向犯罪，可以让里子烂透了、臭透了。我这个人也好面子，但是我觉得我活得更真实些，更理智些，更简单些，所以我才有了现在这幸福的生活和感觉。唉，人啊，面子要有，但是不能太在意面子了，也要照顾一下里子的感受才是，面子里子同样舒服了，才是真的舒服！真的幸福！真的快乐！而为了面子牺牲掉国家和人民的利益的就更不应该了。2015.3.1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