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问我忘了吗?我没忘
终于找到了一份新工作,我对于新工作有一些期待,这些期待安静而又响亮。我和大家一样都有一种通用的交通工具—脚,但这是我仅有的。由于家与公司的路途不近,我不得不放弃了“仅使用脚”的想法,即使我同意,想必我的鞋也会抗议。
这难住了我?怎么可能!
公交车使我成功地上下班成为了一种可能,虽然每天还要在路边等车,上车后也许还要站一路,甚至有时还有迟到的风险。幸运的是,在“我艰苦的努力”下,我成功说服了对我百般挽留的被窝,虽然还有一丝丝眷恋,还好,迟到仅仅还是风险,并未成为现实。
之后我便日复一日地上班、下班,公交车始终对我不离不弃,每天都把我载向工作和生活。
有那么一天,我不记得那天清晨的朝阳,那天清晨和往日一样,并无二致,也许是我早就被生活催眠了。可是中午我便被时间撞个满怀。到了中午下班的时间,我依旧和往常一样,在站牌旁百无聊赖地望一眼公交车驶来的方向,又望一眼手中的手机。其实我也不知道我看手机到底是想看时间,还是在等什么消息。我在内心中对公交车千呼万唤后,公交车还是没有辜负我,它来了。
上车后,无疑我又是一站到底,不过早已习惯。车发动后,我漫不经心地看着窗外,窗外和平时一样,喧嚣和寂寥。没过多一会儿,公交车马上要驶到下一个站牌了,我不经意地扭了下头,想看看下一站有没有要上车的人。我看到站牌下,有几个准备上车的人,但是由于距离尚远,加之我在想中午要吃点什么,便把目光收回,不再关注。
随着我的身体向前微倾,车驶到了下一个站点。车门开了,上车的人便鱼贯而入。对于食物的进一步渴望,我不自觉游走在遐想的美食世界,上车的人是男是女,是胖是瘦,这一刻全然与我无关。
“我扫码支付。”一个清爽而亲切的女声,从我前方如同一颗导弹一样穿过我的耳道,呼啸而过带动的风声惊动了听觉神经,准确地命中了我的心头。我猛地抬头,循着声音望去。这一抬头不要紧,我看到了一双眼睛,一双口罩之上的眼睛,这双眼睛清澈地如同山间的溪水一样,涓涓流动;在溪水的后面有一个水帘洞,水帘后含藏着美猴王一直想要探寻的秘密。那一刻我的世界静止了一般,我仿佛体会到了爱因斯坦相对论的精髓,即使外在世界的时间已经过了几秒。殊不知,我忘了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当我将目光投向了那双眼睛时,持续的目光投射引起了“那双眼睛”天生敏感的注意,她将一股目光之力回应了我,很快将我从静止的世界拉回到了动态的宇宙当中。我这才发现这似乎有些失态,于是将目光之力漫不经心似地散射到了别处。此时,我听见肚子又一次地向我的大脑提出了严正抗议。
下车之后,饥饿用它无情的鞭子不断地抽打我的身体,它以为这样我就全身心地投入到了奔赴美食乐园的行程中。它想不到的是那双眼眸跟在了我心后,我不自觉得牵起了它的手。
我不再对我的被窝恋恋不舍,不再对公交车沉默以对,对路上遇到的每一双眼睛都报以微笑。公交车的颜色成为了我心中最美的颜色。
期待便成为了我那段时光的主旋律,期待着下一次,又下一次。
也许是我感动了上天,终于上天准许了我的期待,让我又一次遇到了“那双眼睛”,也是那一次我得知了那双眼睛的主人在我们公司不远的地方上班。“以后就可以经常遇到她了。”想到这里喜悦之情涌上了心头,我虽然竭力控制,微微扬起的嘴角还是出卖了我。不过转眼一想,“我还不知道她的姓名,不知道怎么跟她打招呼,她会不会讨厌我……”我拿出了手机,打开了自拍功能,看着手机中的自己,点点头,而后还是摇了摇头……
理智有时是感情的终结者,自卑总是幸福的绊脚石。
那以后的许多天,我总是带着希望上车,下车后又把失望成捆的抱回家,扔在家门口。每过一天,失望就在我的家门口堆积一层。每次出门都要翻山越岭,穿过人山人海。
虽然生活总是给人布下大江大河,但也不忘了在一些关键的渡口留下一些船和摆渡人。在夏天用滚滚的热流扑向我的时候,我坐在公交车上,跟随着车开往下一个站点。那个站点在我的心中如音符一样,经历了低音到到高音,而后又回到低音的旅程。美妙的音乐总是在一刹那激动人心,之前和之后的曲调只是为了让听者更加留恋珍惜拨动心弦的瞬间。当车又一次停留在了那个站点,一袭碎花裙子又一次把生活的音乐带向了高潮,音乐节奏柔和而又清丽,让人回味无穷。
我和“那双眼睛”久别重逢了。她依然带着晨曦朝阳,绿叶清风。她为它点缀了白色短袖和花裙,同时 为了保护它,也没忘了让手提着一把遮阳伞。碎花百褶裙在树下静静地摇曳着,在树荫中泛起了一阵又一阵涟漪,是清风带来了碎花裙,还是碎花裙带来了清风?微风拂过秀发时,顽皮地拨弄着额头一侧的发丝,或许被拨弄得有些痒,或许是遮住了明眸,手轻轻地而又深情地将那一缕发丝绕到耳后,如同月中仙子向人世间布洒星辉。这一切被花儿看在眼里,花儿羡慕而又嫉妒,在微风中开得更艳了。
夏季漫长而又短暂。下车一直是她的使命之一,而我也多了一项使命:目光随着她的背影渐行渐远,直到视野不能及的地方。背影虽然脱离了视线的范围,但我仍然极目远眺,巴望着目光绕过地球一圈,与她再次相遇。到时候我能把从我走过的地方、经历的事以及从出生到现在收集到的勇气对她说一声:“你好,我们可以认识一下吗?”
有了下班,便有上班;有了下车,便有上车。在那个骄阳似火的下午,我再一次遇到了“那双眼睛”。这一次是不期而遇,但又是约定好的。这个约定是老天为我们私下达成的,并无口头与书面的互相允诺。她还是穿着白色短袖与碎花裙子,手里依旧提着一把遮阳伞,那是因为清风已经把我喜欢的模样偷偷地告诉了她。
看到刚上车的她,惊讶从我的眼中掠过,也掠过了我的心里,眼睛不知道被什么电了一下。那一刻我的心想说些什么,我的嘴却并不买账,沉默不语。沉默如同飞鸟在高山之间盘桓鸣叫,鸟鸣尖利而又不绝于耳。
车最终还是要驶到站点的。这一次我提前一站下了车,她也跟随着人群下了车。我加快脚步走在了她的前面,“那双眼睛”看到的是脚步凌乱而又迟疑的身影,她看不到是湿了的衣襟和雨雪风霜画在脸上的伤疤与疼痛。
自那到现在,我再也没见到“那双眼睛”,以及眼中的星空与梦想。
不过未来谁又说得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