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知乎突然持续性的给我推荐了有关英文口音的好几个问题,例如“如何评价外交部新闻发言人陆慷的英语水平?”、“如何评价TF Boys的王源在联合国经社理事会青年论坛上的发言?”等等。而且,有关英文口音,在知乎、分答等等网站上也经常能看到类似于“是英音好还是美音好?”这样的问题。不知道知乎给我自动推荐这类型问题的算法是什么,不过看过这些问题下面的回答之后(特别是其中某些回答居然说到了陆慷、王源的口音中国腔太重、太土等),我感觉有些事情我实在是不吐不快。
首先,英语是一门语言。语言的一个最重要的功能,就是人和人之间的交流。我曾经和我当年的客户在工作之余闲聊时聊到过这个话题。这个客户,是一家在华知名汽车主机厂的采购总监,是一个美国人。他就这个问题,曾经对我说过这样的观点:第一,我们不太在乎你说话时的口音是什么。我们需要知道的,是你对某个事情的看法、分析和解决方案,以及你是否能足够简单、逻辑清楚的表达这些内容。只要你的口音别让人完全不知所云就没问题。毕竟,英语对你而言是外语,而对于我们,是母语。作为一个母语者,我们对别人说我们自己母语的接受程度,还是比较高的。第二,当然,如果作为一位在外企的中国籍员工,你想晋升到一个比较高的位置上,例如Director或者VP这样的级别,那么你的英语水平还是比较重要的。这个英语水平,就包括你的口音问题。不过在没有到这种高层职位之前,你首要应该注意的,是你的沟通内容。
对于这个客户的观点,我个人是非常认可的。我们中国人学习英语的目的就在于能够和外界的世界交流,能够尽可能的去看到外面的世界以及让外面的世界看到我们。你能够清楚的表达你的想法,并且能够用非常流畅、非常标准的语音去表达,当然是非常完满的一种状态,那么在达不成这样的状态之前,还是以先做到表达想法为最佳。就好比我们在街头看到老外的时候,如果这个老外能说几句中文,我们肯定会非常高兴,会非常愿意和他/她聊几句,而不会表面上很热情的和老外搭话,内心里却说:什么啊,这老外汉语发音真差,太不标准了!大部分中国人碰到老外说中文,不管他说的如何不着边际发音如何烂,会有的反应都是:哇,你中文说的好棒!同样,老外在听到我们说英文或者其它语言如法语、德语时,也会是相同的状况,他不会想:这个中国人发音叫什么啊,真够次的!
所以从这个角度讲,对于前面所言的那个知乎问题,如果你仔细的看过陆慷接受采访的视频,你就会发现,其实他真的很厉害。NBC的记者所提的问题,其实处处有套路,有陷阱,一个回答不好就会陷入这个记者提前设置的陷阱中。结果陆慷作为一个中国的外交官,不但用非母语回答了每一个问题,而且回答的滴水不漏,甚至还能利用对方的漏洞发起反击,连敲带打,真的非常不简单。作为一个在外企工作超过10年、利用英语获得过超过60%加薪幅度的人,我曾经仔细看过好几遍这个视频,我不得不说,陆慷的语言能力绝对牛。他用词的精到、对于语法的掌控、词汇量、语言的逻辑性、迅速的反应等方面,完爆国内绝大多数英语学习者。
所以,任何一个吐槽陆慷发音太“中式”的人,请你先考察自己一下,看自己在通常情况下能否回答NBC记者所有的问题,然后再试验自己在那样一个受采访的情况下,面对一个不怀好意的记者提出的这些问题,你是否能够不受这样一种环境的影响,用自己的英文水平,有理有据、不卑不亢的回答,同时不失一个大国外交官的风范。
其次,网上黑陆慷的这些人,你能否听懂陆慷和这个NBC记者在说什么?内容如何?你是否自己听力水平足够?你是否自己词汇量、语法掌握足够牢靠?自己是否能够说出流利的英文?如果这些你都没有,你凭什么去黑陆慷?这不是眼高手低是什么?这不是脑残是什么?如果仅仅以口音论英雄,那么请你去听一听卸任联合国秘书长潘基文的发音,他的发音很好吗?但这妨碍他担任联合国秘书长这一职务、去履行对应职责了吗?
第三,不知道大家想过,什么是口音?口音是由重读、轻读、略读、缩读、弱读、升降调、失去爆破等诸多方面构成的。只有你得说的比较流利才会涉及到这些方面。如果不流利,那么根本谈不到这些方面,也就谈不到口音。那么黑陆慷的各位,你们如果流利程度不够,自己说英文还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呢,你有什么资格黑别人?
第四,到底我们自己学习英语应该选英音还是美音?按我个人观点,都可以。英音听起来更有绅士感,感觉更高大上(例如著名有声书网站AudioBook上有人评论卷福出品的有声书,说自己听了之后都快高潮了)。世界上使用美音的人更多一些,学习美音会有更高的概率在你和外国人交流时听懂更多、交流更顺畅。可是问题在于,这个世界上并没有一个明确的定义,说明什么样的发音是英音或者美音。伦敦和北爱尔兰都是英国国土范围,可是他们的发音差距很大;美国白人和黑人的发音又各有明显区别,甚至于白人范围内,东海岸和西海岸人的发音又不一样,同样可能出现中国南北发音完全不一致互相完全听不懂的情况。更不用说德国人、法国人、丹麦人说英文时发音又更不相同了。如果再加上印度阿三和小日本的英文发音,不是更要疯掉?所以根据这么多年和老外撕的经验,我们完全没必要执着于自己选择哪一个语音系统,而更应该做的,则是更多的接触不同国家人士的发音,总结他们的发音习惯,好让自己在和他们交流时更容易、更顺利的听懂。
第五,中式口音怎么了?就如前面所说,如果一个老外,会飙几句中文,不管他说的多烂,哪怕说的再垃圾,旁边人也会立刻夸赞:哇,你的中文说的真好!然后一个操着流利英文的中国人,不管他所表达的思想有多么深邃,洞察力有多么深刻,用词有多么精到,总会被某些人骂,发音好烂,中式口音好重。这样的做法真的好吗?为什么新中国都建国这么多年了,还有人身体上已经站立起来,可是心灵上还是站不起来呢?为什么看到外国人就特别热情,看到自己的国人就经常性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在正式的国际场合,一个操着流利英文的中国人,能够精准的表达自己的观点,维护国家的利益和脸面,哪怕他操着流利的中式口音的英文,都值得尊重!因为在国际场合,代表着国家的形象,要有自身的特色。一个中国的外交官,操着流利的美音,英国和其殖民地国家会想,这个人明显的美音,一定在美国待过不短的时间,我得看看这个人到底支持美国支持到什么程度。而美国外交官碰到一个操着流利英音的中国外交官,也肯定会有类似的想法。所以,对于正式国际场合而言,操着一口流利中式口音的英语,反而是一个更好的选择。因为,这种的口音,代表了一种国家形象,甚至于还可以告诉国际社会,中国说英语好的人就是这样的口音,就是让国际社会接受这样一种口音。
最后,我要给网上黑陆慷、王源的人也说几句好话。其实这些人也许本意不坏,某种意义上他们也是爱国的。他们希望中国人能够更多的被别国接受。但是中国还没有到这样的程度,那么使用和别国一致的语音能够更容易为别国所接受也不失为一个途径。我们可以看到,有Indian Accent/ Japanese Accent这样的说法,而从来没有Chinese Accent的说法。其实,这样的一种状况,作为中国这样的一个大国,某种意义上也是蛮尴尬的。我们国内能够熟练掌握英语,熟练使用英语输出观点的人确实是太少了。阿三的口音、小日本的口音难懂,但不妨碍阿三在硅谷大公司写程序拿高薪,不妨碍小日本把自己的汽车、电子产品卖到全世界。我想,什么时候我们中国能够有足够多的熟练掌握英语进行输出的人,这种不自信的状况就应该消失了吧?
所以,我们应该做的,不是去取笑现在能够代表我们在国际社会上发出声音的这些人,而是要让自己也成为这样的人,并且让越来越多的人成为这样的人。
与诸君共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