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小说——长女三十(9)

文/书虫


一个星期后,我的耳朵莫名其妙出现了问题,耳朵不停的流脓,要不是叶小龙发现我都没注意。叶小龙看见问我耳朵怎么了,当时把我吓了一跳,也把他吓了一跳。虽然听力没有受太大影响,但我还是担心再也听不到声音。

回到家,我妈带我去诊所拿了药,吃了三天药还是不管用,而且比之前更严重了。我妈说我这叫害耳底,让我不要害怕。不知道谁给我妈说邻村有一个医生专门看耳病,一治就能治好,家里一直医治耳病,祖传秘方。我爸骑自行车带我去的,我还清晰的记得那天北风特别大,我爸吃力的逆风而行。在我印象中,我爸从来没胖过,三十年来,我爸一直都是瘦瘦的,以致于瘦的让他整个人看上去有点不健康,身板过于单薄。事实上,在我上小学,初中那些年里,我爸从来没离开过药,各种各样的药片,甚至那种最苦的中药,就是用那种药罐子用小火慢慢熬出来的药。后来,我才知道是药三分毒,不管吃什么药都是在吃毒品。

也许,我爸早就知道是药三分毒,可我爸不吃这些药,身体就不舒服。爸爸的药成了家里一个重大的开支,占用家里花销最大。为此,我妈无奈地说我爸是娘娘的命,干不了重活,不是这疼就是那痒,赶上阴天下雨,还是浑身毛病,腰腿疼的要命。我妈经常说当时她见我爸的时候怎么没发现我爸有这么多毛病,看起来好好的,谁知道是个不折不扣的药篓子,一日三餐离不开药。我妈还警告我们以后我们嫁人无论如何都要擦亮眼睛,都要查清男方家里有没有病史,有没有不良身体症状。虽然我妈说的有道理,可我觉得我妈总结的这一条切身体会的人生经验暂时还用不到,说的过于早,距离我还是很遥远。

用现在的眼光来看,我妈总结的这条血的教训,到了任何一个时刻都不过时。不管是男人女人都需要一个健康结实的身体,这样才能享受到生活的快乐。即使享受不到活着的快乐,至少不需要忍受那种活着病痛带来的精神折磨和痛苦。不管换成任何一个人都不希望自己一生和病魔斗争,病魔缠身,那样一个幸福温馨的家庭也会被折磨的幸福指数直线下降,甚至会带来厄运,家破人亡,支离破碎。

我爸在我前面挡住冷冽的北风,担心我摔下去,让我紧紧抓住他的衣服。那一刻,我忽然觉得我爸特别好,对我特别好。虽然我爸平常对我很凶,对我很严厉,但是我爸一知道我耳朵流脓急忙安慰我,不让我胡思乱想。

想到爸爸默默为我做的这些,我却一直觉得他不喜欢我,一点也不喜欢我,我感觉特别羞愧,非要停下来让爸爸在路边歇息。我爸不让我乱动,说很快就会到了。那时,我特别期望自己再瘦点就好了,这样爸爸骑自行车就不会那么吃力。大冬天,冷风像把齿痕,又锋利又坚韧,喇着脸生疼,风恨不能找一个入口穿透身体,击穿心脏,钻进骨缝。不知为什么,我却觉得自己有了和冷风对抗的勇气和力量,暗中发力身体往前倾想助爸爸一臂之力。

爸爸骑了大约四十分钟才到地方,爸爸下车的时候竟然满头大汗,热汗涔涔。医生给我看了看耳朵,发现我内心的恐惧和不安,安慰我说在别的医生那里是大事,在他这儿小菜一碟,按照他说的去做,三天以后保证就会症状消失,一个星期后痊愈,不会再复发。爸爸听到后长松一口气,不停对医生说谢谢。医生给我拿了消炎的药,就是那种滴的药,类似滴眼药水一样,每天滴三次,另外加上吃药。三天后就像医生说的那样耳朵流脓流不那么厉害了。

虽然是这样,每次滴消炎药的时候,一点都不美观,需要耳朵里塞一团白棉,以防消炎药流出来,大多数的时候,消炎药还是会流下来,滴到我的头发上,头发都会粘到一起,梳头发的时候特别费劲。我从小学三年级开始扎马尾,不知不觉马尾就到了肩膀。妈妈为了避免消炎药流到头发上,就给我梳了一个偏向一侧的丸子头,为了好看我妈专门在我耳旁给我别了一个带花儿的发卡。

说实话,我从未见过那样的发式,全班同学谁也没想到可以这样扎头发,第一次见到这样别致的发型,惊讶的望着我。不管我走到哪儿,都是百分百的回头率。谁也没想到那种发式到了现在特别火,尤其是青少年初高中大学女孩儿特别喜欢扎这种丸子头,可在我们那个年代无异于“另类”,大家都是一副异样的眼光,就像看着一个怪物。第一天,我刚推开教室的门,热闹的教室瞬间安静下来,全班齐刷刷的看过来,我从未见过这样的壮观场面,不敢迎接每个人注视的目光,急忙低下头,从教室前面走到教室后面,仍能感受到几十双眼睛盯着看,看的我心里发毛发怵,恨不能自己变成一个透明人或者隐形人。

我总感觉自己过于“奇怪”,从进了教室那刻开始,一直低着头不敢抬头。叶小龙见我的样子,笑着说:“李丹宁,你这样一弄,特别像一个人。”我说:“谁啊?”叶小龙就打开语文课本上那篇《难忘的泼水节》,指着课文里的一个插图,图上有一个端着水盆的美丽的女孩儿,耳朵旁戴着一朵娇艳的花朵,穿着一身傣族民族服装。

可能我过于敏感,我总感觉叶小龙在嘲笑我,说:“胡扯,我怎么会像她?”

叶小龙拿着课本上的插图和我对比后,说:“明明很像啊,你也是梳着一个丸子头,她也是梳着一个丸子头,你耳朵旁有一朵花儿,她耳朵旁也有一朵花儿。不过她是傣族,你是汉族。”我把叶小龙理解成他嘲笑我的意思,一把夺过他手中的语文课本说:“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叶小龙笑着说:“以后你别叫李丹宁了,你叫傣族姑娘吧。”我听完特别生气,说:“你才傣族姑娘,我就叫李丹宁。”叶小龙不管我愿意不愿意,也不管我同不同意,从那以后就不叫我的名字,而是叫我傣族姑娘,张口闭口傣族姑娘。

多年后,我妈拽着我参加叶小龙婚礼时,叶小龙开口还是叫我傣族姑娘。我问叶小龙为什么叫我傣族姑娘,叶小龙说你那样梳头发就像从画上走出来的一样,我心目中的傣族姑娘就是你这样的。叶小龙见我不说话,笑着说李丹宁,你越来越漂亮了,不过我还是喜欢你和傣族姑娘相似时候的样子,也许仙女下凡就是你这样的。叶小龙这样一说,我一时哽噎,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我和叶小龙就见了那一次,从此以后再也没有见过,可是一想到他就想到那篇《难忘的泼水节》里的那个插图上端着水盆的女孩儿,就想到他喊我傣族姑娘,就想到他喊我傣族姑娘时笑的眼睛成了一条线。叶小龙说就因为我梳那个发式,他专门把那张插图剪下来贴在他床头的墙上,一直保存着。

因为叶小龙叫我傣族姑娘,别的同学也叫我傣族姑娘,不过她们叫我傣族姑娘的时候总是笑,我也不知道她们笑什么,反正我不喜欢她们笑时的感觉,让我有一种被群体取笑的感觉。所以,我特别讨厌学《难忘的泼水节》这片课文,心想要不是这篇课文,她们也不会叫我傣族姑娘。

我的耳朵终于好了,我终于不用梳那种丸子头了。不过,我妈还是非要给我梳那样的发式,非说那样好看。我说好看什么,难看死了,要多丑有多丑,我还被我同学叫成傣族姑娘。我妈妈见我生气的样子哈哈大笑,说:“笑死我了,那么好看她们竟然说难看。小屁孩儿什么都不懂。”我把梳子从我妈手里接过来,说:“以后我自己梳头,不要你给我梳头了。”这次,我妈妈又笑起来,说:“那正好。”我总感觉我陷进我妈给我设的圈套,总觉得哪儿不对劲儿,因为我妈答应的过于痛快,让我觉得有点不真实。

从此以后,我说到做到,再也不让我妈给我梳辫子。之前,我妈给我梳辫子的时候,总是一天一个发式,换成我自己梳头发时,我除了扎一个高高的马尾辫,再也不会梳其他发式,而且扎的马尾辫也是凹凸不齐,不是这一个凸就是那一个凸。为此,我妈从开始看我梳头发不顺眼到不再看我梳头发。我妈说她都没见过梳头发这么笨的人,在她看来,女孩子天生会梳辫子,梳各种各样的发式。我妈说她像我这样大的时候一天一个发式,而且还是自己梳的头发,从来不让任何人帮忙,从来没有重过样儿。

我妈实在看不下去,放任我自生自灭,对我梳头发彻底撒手不管。

每次叶小龙妈妈碰到我妈都说让我监督叶小龙学习,叶小龙妈妈为了让我监督叶小龙学习好几次都把我从我家拽到她家去,还非要让我在她家吃饭。叶小龙的姐姐特别好,一点也不像叶小龙说的那样凶。叶小龙在他姐姐面前乖顺的完全和学校是两个人。叶小龙姐姐叫叶小朵。在我看来,叶小朵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一个大姐姐,我还没见过像她那么好看的女孩儿。叶小朵正在读初二,她给我讲很多我听都没听过的世界和她在学校的奇闻轶事,不知道为什么我特别向往自己能赶快成为一名初中生,像叶小朵一样。叶小朵的衣服也很漂亮,她见我穿的过于朴素,就让我试穿她的衣服,不管我怎么拒绝,她都要我试一试。

我不得不换上叶小朵的衣服,叶小朵看完说我天生就是衣服架子,那时我又瘦又高,衣服就像为我量身定做。我急忙要脱下来,叶小朵叫上叶小龙问好不好看,叶小龙看了一眼就跑了,也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叶小朵笑着说我这个弟弟在女生面前特别害羞,你不用管他。我心想我穿上衣服真有这么丑吗,看都不看一眼。

那时,我和叶小龙,还有叶小朵三个人经常一起写作业。明明我是找叶小龙,偏偏说找叶小朵。每次去叶小龙家,叶小龙总是趁叶小朵不在的时候偷偷塞给我东西,不是吃的就是玩的。叶小龙在家特别不爱说话,在家一点地位也没有,一点也不像他姐姐,妈妈疼爸爸爱,这让我一度误认为叶小龙是从大街上捡的或者花钱买来的。

叶小朵特别爱照相,有好几本相册,里面大部分都是她的照片,叶小龙的特别少。有次,叶小朵突然提议说我们去拍照吧,我出钱。我觉得我又不是叶家一份子,总觉得不合适,就要回家。叶小朵说丹宁,你也跟着一起去吧,小龙也去。你不去,小龙就不去。我看了一眼叶小龙说我家还有事儿,我还要回家铡草喂牛。

叶小朵知道我推脱不去,拉着我的胳膊说:“很快,让小龙骑着摩托送我们过去。”叶小龙说:“李丹宁,一起去吧,我姐好不容易大方一次,错过这村可没这店。”叶小龙说着坐上摩托车,说:“上车。”

我为难地看一眼叶小朵,叶小朵推着我坐上摩托车,我坐在叶小龙后面,叶小朵坐在我后面。我不想去照相馆是因为我没带钱,也没钱拍照片,就算有钱也不舍得拍照。

我们坐好之后,叶小龙带着我们两个人出发去了照相馆。长这么大,我还是第一次去照相馆,我几乎没有小时候的照片,即使有,也是在学校拍的一寸或者两寸照片。

叶小朵在我身后说:“丹宁,你拍照一定特别好看。”我却不认同这句话,我觉得自己从小拍照都不上相,每次拍的照片都和苦大仇深一样,深锁眉头。我妈说这点我和我爸特别像,我爸经常紧锁眉头,看什么都不开心,好像没有一件让他开心的事情。所以,叶小朵夸我照相好看,我心底有点发虚,总觉得一会儿会出丑。我只好实话实说,我拍的每张照片都不好看,从小都不上相。叶小朵笑着说:“那就对了,照相的人说了,长的好看的人都不上相,拍出来的照片没有本人好看。反而是长的不好看的人,拍出来的照片特别好看。说明你长的好看。”我一时摸不着头脑,也不知道叶小朵是夸我长的好看还是说我长的难看。不管怎么说,作为女孩子,多少有点虚荣心,还是希望有人夸自己长的好看。

叶小朵拍了好多照片,到最后的时候,非要我和叶小龙一起拍照。我推脱不掉,对于拍照我真的没有信心能拍好,生怕排出来太丑让大家失望。叶小朵说拍的不好可以不洗出来,不让我有心里负担。叶小朵给我找了照相馆备用的一身衣服让我换上,换上以后,照相的人都说叶小朵的眼光独到,会挑选衣服,我穿上瞬间像换了一个人。我觉得浑身不自在,想要脱掉,叶小朵和叶小龙,包括照相的人都不让我脱掉,说穿着特别好看。其实这身衣服也没什么,只是我穿着正好大小合身,比我身上穿的那身臃肿笨重的衣服好看多了。

既然大家都这样说,我就没有脱掉衣服,我们三个人拍了一张合照,叶小朵坐在一张椅子上,我和叶小龙站在叶小朵身后。叶小朵建议我单独拍几张,反正来也来了,趁着这个机会多拍几张。我瞬间后悔起来,千不该万不该和他们姐弟两个来照相馆,我也没带钱,一会儿付钱的时候拿不出钱多尴尬。

叶小龙好像知道我的心事,走到我身旁趴在我耳朵旁给我说了一句悄悄话,我才如释重负答应拍照。叶小朵又给我挑了一身衣服,是一身绿色军装,还有军帽。那个年代,好多人梦想当一名军人,甚至有好多军人的海报,我见叶小朵的床头墙上贴了四张军人照片,有男军人,有女军人,他们都是昂首挺胸,飒爽英姿,看上去特别好看。那时,我也曾梦想自己长大以后当一名女军人,要变成海报里女军人的样子。

那时,很多人喜欢军人,为了圆自己的军人梦,都给自己的孩子起的名字里带有军人的军字,不分男女。我听我妈说我爸当时给我和我妹妹起的名字里各有一个军字,连家谱里按辈分排的字也不排了。只是,我妈觉得女孩儿名字里带军过于男性化,我爸只好沿用家谱辈分排的字给我和我妹妹起名字。

没想到,我竟然在照相馆里轻而易举圆了我的军人梦。为了配衣服,叶小朵重新给我梳了一下头发,她给我梳了两个小麻花辫,给我戴好军帽,像个大人一样上下打量几番,心满意足地说:“丹宁,瞬间成了个大姑娘,不错。”叶小朵又对身后的叶小龙说:“小龙,你觉得这身合适吗?”叶小龙点了点头说:“这样一收拾,真的变了一个人,就像新入伍的小兵。”叶小朵笑着说:“你看,我眼光没错吧。”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差点自己都不认识自己。叶小朵笑着说:“还真是那句话,人靠衣装马靠鞍。丹宁,你哪儿都好就是穿的衣服把你藏起来了,换上合适的衣服,丑小鸭变白天鹅了。”我被叶小朵说的不好意思,说:“小朵姐,你在我心目中就是白天鹅。”虽然我不该叫叶小朵姐姐,但是她一直把我当成妹妹,我也一直把她当成姐姐,叶小朵才不像她妈妈那一套,大姑姑长大姑姑短,叫的我都不敢见她,还好她后来改成叫我的名字,不过一直叫我小丹。

在叶小朵的极力邀请下,我单独拍了两三张军人照片。开始,我不会摆动作,闹出不少乌龙,把他们乐的直不起腰。叶小朵只好手把手教我怎么摆动作,第一次发现照相真不是人干的事。这对我来说,比让我下地干活还难受,摆动作的时候,深深感觉到我的手和脚不是我的了,四肢僵硬,完全不协调,动一下都觉得别扭。


眼看就要结束的时候,叶小朵却非要叶小龙和我一起合照。本来摆动作就摆的我手足无措,这样以来,我更觉得自己手足无措,手和脚放哪儿都觉得多余。照相师见我动作不自然,只好给我搬来一张椅子让我坐在椅子上,又给我一捧塑料花儿,叶小龙就站在我身后,照相师拿着照相机看了看皱了皱眉,还是不满意。叶小朵上前把叶小龙的一只手也就是左手放到我肩膀上,看了看说这样好多了。

照相师拿起照相机说笑一笑,我想笑却笑不出来,脸早就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僵硬了,手和脚也早就没有任何知觉。照相机说我说好,你们可以说茄子,同时露出两排小白牙,该怎么笑就怎么笑。

我轻轻点了点头,终于在照相师说好,我和叶小龙说茄子中结束了所有的动作和表情。我心里不由自主地说照个相简直就是活受罪,以后再也不照相。

初二,我才知道有那种职业模特,专门供人拍照。那些海报都是模特拍出来的。我心想就算打si我,我也做不来模特这样的工作,天生都吃不了模特这碗饭。

我换回自己衣服的时候,叶小朵和叶小龙已经在门口等我。我急忙跑到门口,叶小朵拉着我的手说:”丹宁,一星期后我让小龙来取照片,到时候,也给你一份留个纪念。”我心里不由感激叶小朵,说:“小朵姐,我不要照片,要了我也没用,你们留着就行了。”叶小朵说:“那怎么行,你想看自己照片还要来我家看照片吗。”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好说:“照相多少钱,我的那一部分我自己出,不能让你们给我出钱。”叶小朵笑着说:“不用了,你天天督促小龙学习,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感觉叶小朵年纪这么小,就这么有大姐姐的风度,真是羡慕她,希望自己长大后能像她一样。”

回到叶家后,叶小龙妈妈留我在家里吃饭,我却找了个借口回家。我不知道该不该给我妈说叶小朵姐弟两带着我去拍照的事儿,这是我第一次不知道该如何对我妈说,其实也没什么,可我总觉得这是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

我妈见我早早回来,便问我写完作业了吗。我点了点头说:“妈,我饿了。做好饭了吗?”我妈说:“做好了,就等你回来。”我妈说完,急忙端锅给我盛饭。 吃饭的时候,我一句话也没说,我妈也没怎么说话。我问我爸怎么还没回来,我妈说不用管他,等他回来再给他热。

吃完饭,我就进我屋子里了。我妈看着我心不在焉,以为我病了,问我是不是哪儿不舒服。我说没有,好着呢。我妈说你和叶小龙吵架了,我说没有。我妈说那你怎么了,去的时候高高兴兴的,怎么回来像变了一个人。我把我妈往门外推,说我就是困了,想睡觉。我妈再次确认问我真的没事,我说没事。我妈半信半疑,说你要是困就早点睡,要是身体不舒服,我带你去看医生。我觉得我妈过于唠叨,不耐烦地说真的没有。

送走我妈,我躺在床上,想起叶小朵带我们去拍照,心里说不上特别烦,不知道为什么烦。也许,我内心深处是羡慕叶小朵的,叶小朵太明媚太耀眼,就连叶小龙在叶小朵面前都黯然失色。也许,我羡慕叶小朵有一个那样的家,至于什么样的家,我也说不上来叶家是什么样的,至少在我看来叶家姐弟花钱大手大脚,一点都不心疼钱。叶小龙也是经常零食不断,衣服也比同班男同学穿的好。他们家的生活条件比我家不知道要高出多少倍,单从照相上就能看出一些不一样,而且叶家还有摩托,自行车,什么都不缺。

还有一些,我说不出来的,看不出来的东西。总之,谁要是出生在叶小龙家,谁就衣食无忧,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怎么花钱就怎么花钱。那时,我还不知道投胎是个技术活。

我在叶小龙家一段时间,慢慢意识到我家和叶小龙家的不同。就连叶小龙的父母和我父母也不一样。叶小龙说他爸不识字他妈不识数,我总感觉他骗我,他们看上去一点也不像农村人。就像我同学李子君的父母是一样的,李蕊家种那么多花花草草,就是因为李蕊爸爸是一位老师,我觉得因为李蕊爸爸是老师,他家才会种那些花花草草,普通老百姓谁有心思和闲心种养这个,只有文化人,也就是文化人才会和普通人不一样。

我不知道自己这样想对不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想,反正我感觉我发现了一些什么,可能是我过于敏感吧,才会在意这些小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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