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家的剪纸手艺在整个村子都是远近驰名的，传到孟容则这里已经是整整十代。

传说只要能求得孟家的一张的剪纸，都能让死去的人复活。

家家户户每年的春节都会在孟家订上十几张剪纸，这也是孟家最忙的时候。

于是孟家老辈一致商量决定马上送十岁的孟容则到村子最近的寺庙里潜心学剪纸。

我叫孟容则。

家里是做手艺活的，可是因为村子里的人都比较传统，家家户户贴剪纸也是习俗，我家在我的记忆里虽然不至于大富大贵，但是钱的问题还没有愁过。

继承家业乃是我从生下来就知道的命运。

十岁就被送去寺庙里，我也没觉得命运有什么不公。

只是觉得寺庙里的那个方丈很是奇怪，我甚至认为他比我还要了解孟家。

整日里和我絮絮叨叨孟家的那些事儿，虽然无聊的时候感觉不赖。

但是有一件事我一直不信，他也说我们家的剪纸可以起死回生。

只要.....

只要后面的话，这个和尚说的实在太小声。我倒也懒得听。

父亲说我天资聪颖，十六岁那年便可出师。

我却有些不太愿意。

庙里的教书先生，姓沈。说是迫于生计才搬到我们村子里来的。

我觉得这倒是实话，逢年过节他家连剪纸都买不起，这时父亲总是要我送一些没卖出去的剪纸到沈先生家里。

我这才知道，沈先生单名一个至。

他的家里十分破败，我将剪纸递到他手中的时候余光还瞟见墙上还簌簌地落着土。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可笑的恻隐之心，从那以后我经常带着一些吃的穿的去找沈先生。

他自然不肯白白接受我的好意，说什么也要送我点什么。

但是那时候的文人还能干什么呢？

无奈沈先生只能题字给我。

他的字体和他的人很不一样。沈先生看起来很瘦弱，他的字却是笔走龙蛇。

虽说我不喜欢读书，但是有着沈先生。

我在寺庙的学堂的日子还不算难熬。

今日我翻出他很久之前给我题的字。

萧萧肃肃，爽朗清举。

我猛的想起，沈先生和我提过。

这是用来形容男子的句子，也是用来求爱的句子。

想清楚这一层关系。

我的心剧烈波动起来。

也许我之前还没有明白我自己的心意，但是沈先生比我多过了十年。

他看透了我自己都没看出来的小心思。

回应了我。

我抓着那张纸跑到了沈先生家。

我第一次没有叫他沈先生。

沈至。

我没想到他家里会有人，还是一个给他说亲的媒婆。

那人见我来了，倒也是没有说什么。转身就离开了。

我眼睛里只有沈至。

将这张纸递给他后我什么也没说。

他倒是十分平淡，轻轻将纸折了起来。

我还以为你一辈子也不会发现。

可我已经明白了。沈至，我喜欢你。

我叫做沈至。

家道中落，如今到了我这一辈只能做一个教书先生来养活自己。

记得来到这个寺庙的时候我只有二十二岁。

学堂里的小孩子我最为注意的是一个叫孟容则的小孩子。

他从来不听我念书，眼睛还直勾勾地盯着我。

提问书本内容从来也答不上。

不知道为什么我第一眼见到他就觉得特别。他就像是我一直想成为的那种人。

放肆恣意，追逐洒脱。

我亲眼看见他从十二岁长到二十岁。个子也渐渐超过了我。

十六岁的那年他就已经不来学堂了，倒是会到我家来看看我。

他们家是做手艺的，生意很不错。

逢年过节也会为我送一些剪纸。

他恐怕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罢了罢了，他从来不听我念书。

这一句，他也不会懂什么意思。

今日一位媒婆来给我说亲事。

我没想到容则今日会来找我。

他为什么不早一点明白我的心意？

但是这都不重要了。

我想最后放肆一次。

和容则一起。

于是我吻了他。他也顺水推舟，我们做了。

什么？你还找孟家？

现在哪里还有人用剪纸啊？如果你真的要找，去问问村口的老太太吧，她从那个村子里出来的。

孟家？早就没了……

当年那个给沈至说亲的媒婆出了门没走，在门口把孟家那小子和沈至做的事情那是听的一清二楚。

第二天孟家那小子让家里送到寺庙，沈至....让村民打死了……

再后来？

孟容则疯了，天天就坐在沈至家里剪纸，谁去打扰他就拿剪刀把那你赶走，嘴里还喊着什么……什么

没有时间了……

我之前去看过两眼，

剪的全是沈至的小像。

一清早我就被父亲送到庙里。

我这心里总是感觉要发生什么事情。

我想赶回家里看看沈至。

方丈拉住了我。

让我老老实实地呆着，这是我的命数。

我被他的高深莫测有点吓到。

到黄昏时刻，他捏着念珠，告诉我可以回去了。

我没有见到沈至最后一面。

我发了疯似的跑回庙里，揪住方丈的袈裟。

质问他为什么阻止我回家！

他则说我这都是命数。

如果放我回去，我也会死。

容则就在此刻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下跪。

他求我把孟家剪纸可以死而复生的秘密告诉他。

我捏着念珠，头一次感到无能为力。

没想到自己的口无遮拦此刻却惹来了麻烦。

这本身就是传说。

我从没见过。

看他这副模样，我只能胡诌了一句。

只要你剪的一模一样。

我给方丈磕了三个头。

回家拿了剪纸和剪刀，搬到了沈至的家里住。

一年，两年。我每次都剪的不够像，否则我的沈至怎么还没回来？

我喊着没有时间了……

再不将他复活，我就没法保护他了。

我已经30岁了，今年再不能复活沈至，我就比他大了……

我不能再和他一起变老，我会比他先死，我不能保护他了，当年我比他年轻十岁的时候尚且不能保护他，如今...如今

没有时间了……

没有时间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