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办公写字楼前的斑马线等绿灯亮起,短短几十秒,数次痴望飘落脚边的银杏叶。
G20过后的杭城,已悄然恢复至往日的繁华匆忙,陌路人与我不断擦肩,面色从容,迈步消失在街尽头。稀疏拨乱心头理不清的条索,眉头静锁往日不堪的画面,双手缱绻盘桓在裤兜,隔着内衬无规则得在大腿一侧画着圈圈。
信号灯变成了绿色,我没有马上察觉,一会儿才慌慌张张地追上前方的人群,快步小跑走向对面路口。
初冬约我在一家旋转餐厅见面,靠窗都是双人座,舒软皮面沙发、消烟白烛、高脚酒杯,一副奢靡都市夜之景象。他已经提前到了,高瘦身影矗在落地窗前,乡村摇滚乐搭配红褐色地板,就着地板下的齿轮,缓缓转动,眺望着夜幕下的孤城。
嗨,在这儿。玻璃映出我的面,他转身挥手示意。
我,可能要出国,也许,不再回来。他话语很慢,慢到我怀疑是自己听错。
那,那,那很好啊。除了结巴,竟不知如何掩饰由内衍生扑面的怅然。
尴尬的枝丫爬满墙,低头搅动着杯里的水,尽量不让勺子碰到杯壁发出咚咚的声响。温昏的灯光照得脸颊燥红,我低着头,手指不断滑动着手机。初冬从口袋掏出一包烟,抽出一支,点上,猛吸一口,红红的烟丝攀爬上纸卷,燃尽的烟灰默默落在桌上,然后掉落地。
铛~
我好像听到烟灰落地一瞬的声响,散落四周,随风、随心、飞散。
不早了,回去吧。初冬弹了弹烟灰,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我,能抱你下么。我不敢看他。
初冬起身,结账。步行将我送到车站后,突然,他一把将我抱在怀里,“找个喜欢你的,路上小心”,眼泪夺框,夹杂烟草味的怀抱,在多少个深夜里辗转、痴迷。初冬头也不回,撒手走了。
初冬,我们还会再见吗?我冲着他大喊。
他没有停下,背对着,边走边伸出手,朝我做了个再见的摆手动作。
坐上公车,靠在车座上,滑开手机,打开相册,眼泪止不住,顺着脸流到下巴再淌向脖子。
我们相识于四年前,初冬性格腼腆略孤僻,所以无论是在课上还是在课下活动,朋友并不多。唯一爱好泡图书馆,一台笔记本,一本书,他总能呆到闭馆。
他喜欢张爱玲的故事、顾城的诗歌、新海诚的动漫、外国的乡村摇滚乐。一部电影,一句歌词,一条马路和我无数个闭上眼睛就能浮现他样子的瞬间,手机相册张张无不记录着他的爱好与我的爱慕。
每个人,每一天都有在不知不觉中淡忘的事,有想忘却忘不掉的回忆,还有铭心入髓到不能忘记的过去。我想让自己删掉它,却怎么都无法如愿。我开始逐渐明白这样的道理,然而这其实是我最不希望明白的理儿,无数次试过潇洒潜逃,却一次次被拉回现实的深渊,我逃不掉的。
我是台剧恶作剧之吻里喜欢直树的傻愣湘琴,是泰剧初恋这件小事中努力奋斗靠近阿亮的平凡女生小水,亦是日剧女主角失格内一直悄悄给羽鸟拍照的痴傻利太。
对。
我就是那个利太。
手机里我俩唯一的合照是一张背影,他室友偷拍的,我请了那人一礼拜的饭才要到的手。
我累了,深深察觉到自己身心俱疲,笃定变否定,希望到绝望,这是怎样一般境遇。我想休息,毕业后第一次脑海中出现这个想法。
天有点冷,拥挤的车厢,呼出的白气遇上冰冷的公车玻璃瞬间化作一团水雾,我用手在上面写出了“三分春色描来易,一段伤心画出难”的主人公名字-----初冬。
内心涌动着哀怮,眼泪掉下来。
当年少的稚嫩和烂漫让我们越来越明白一卷荒唐不侵的童话,当现实的粗粝和无奈让我们越来越拥有一副刀枪不入的外壳,说话不再简单,情绪不再递进,收起了底线,设计了情节,曾今的良朋知己,如今散落在天涯。
我们的故事,就只能这样结束了吧。
我不是我,初冬不再是初冬。
听见等你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