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仁宗景祐三年,也就是公元1037年,在眉山镇这个钟灵毓秀的地方,一个婴儿呱呱落地。全家上下都为这个孩子的到来而兴奋,父亲苏洵含了一把老泪,儿子的降临让这个老父亲受到激励去参加考试,不料第一次铩羽而归。转眼间,小苏轼已经到了入学私塾的年纪,母亲在家教导这个乡里间称赞的神童,有一天小苏轼歪着头问母亲:“母亲,我长大后若做范榜一样的人你愿不愿意?” 这位母亲也是大家闺秀,通晓大理,笑着说道:“你若做范榜,我怎么不愿成为范榜的母亲呢?”
小苏轼继承家族极高的智商,成长于书香门第,但上有老祖父牵牛喝酒,行为放诞,叔父们已经在朝廷做了大官,小苏轼聪明好学,时间荏苒,已经成为胸怀大志,仗剑走天涯的少年,走向京城。
这一去,也就开启这一生的宦海沉浮。
东坡为官求实乐观,遇到大旱就帮百姓求雨,遇到洪水就修筑堤坝,朝廷调他去哪就去哪,住在京城也好,陋室也罢,朋友总是来问候着的。同在官场的弟弟苏辙与哥哥性格截然不同,轼豪爽不拘小节,辙沉稳冷静,在官场低调,不像哥哥一样率直而成为一些政客的心头刺,两人一直互相牵挂。人生到处如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泥上偶然留趾爪,鸿飞哪复计东西。这只飞鸿放飞自我,在虚虚实实的人生道路中不计东西。
几年光景,父亲和妻子离开人世,正好避开了激烈的政治浪潮。离开亲爱的人总会留下悲痛,这种凄凉苏轼过早的就已经体会过了,“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过早的经历生离死别让他变得格外坚强起来,生死茫茫,今后面对如此多的艰难困阻的时候,倒也乐观豁达起来。
朝政也变了一番天地,新皇继位,王安石,司马光也巨星陨落。囚于朝堂的金丝雀不如远离是非。杭州,上有天堂,下有苏杭。那就去杭州吧。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濛雨亦奇。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这里和京都的繁华又别有洞天,络绎不绝的商贩叫卖,大大小小的石桥下小船行使着,船头斫鲜细缕缕,船尾炊玉香浮浮,人间烟火。流动的水波像极女子温柔的眼眸,柳枝飘飘,南国的微风吹去人心上的沉重。不仅景美,人也是如此。诗意的环境下孕育着才情的女子。苏轼常与娼妓对酒当歌,偶像级别的人物登场,不免被求诗,“停杯且听琵琶语,细捻轻拢,醉脸春融,斜照江天一抹红。”似醉非醉的歌唱,一双青眼不入浊流,以往的伤痕在蒙上一层欢乐的面纱,和谐自然的杭州也并不都是宁静安逸。满城牡丹下暗流涌动,盐商私贩,蝗虫猖獗,饥馑还在蔓延,这表面的宁静又能延续多久呢?“天静伤鸿犹能冀,月明惊鹊未安枝。”
沮丧和伤感时期往往出现惊人的作品,艰难困苦,玉汝于成,天才如此。离开杭州后,辗转到密州上任。这个穷苦的地方,生长麻,枣,桑树,这里自然的美景匮乏,苏轼远离自己的愤怒,抵达这里好似已经洗净铅华,安详平和,繁华的外景褪去,人与自然本真融为一体了。喜悦与满足,内心的充盈和宁静让苏轼的创作达到了一个高峰。熙宁九年,水调歌头横空出世,这首中秋词道尽兄弟思念,感叹人生境遇,人至中年,依旧把酒问天,也知道此事古难全。此后,苏轼步入人生中年,才气在这时全然展现出来,在徐州时期成为了文坛盟主,万人爱戴,苏轼并未想过自己的出名,这一切顺其自然,顺着才情涌发,实至名归。其门下苏门四学士秦观,黄庭坚等也是今后文坛巨星。
东坡居士谪居黄州时期更加贴近百姓生活了,物质的匮乏让东坡居士也忧心起来,不能只靠朋友接济度日,自己劳动丰衣足食。穿上麻布衣裳,裹起裤脚开始投身于劳作,不像在杭州能够大鱼大肉,托人从四川带来菜种,继东坡肉后,东坡汤成为了佳肴,这道全由自家果蔬为原材料的菜如今堪比山珍海味。真是个生活家,无论到哪,都是这么鲜活,生气,有趣又热爱生活。东坡居士在这长江边的僻静小镇为自己建筑起了雪堂,居住在巨大的竹林荫庇下,消磨长夏。雪堂门口是亲手种下的柳树,往东的低处是稻田,麦田,桑林菜圃,一边还筹划着为自己修鱼塘,建水坝。这样田园的生活契合东坡居士这般自由自然的心性。在这段时间里,朝云也为他生下一个孩子,常常感叹道:由此,聊以卒岁。美好的时光就这样定格在这一刻多好啊,东坡居士过着神仙般的生活。
仕途漫漫,身不由己。一道皇书将苏轼又调回了汝州,离皇城很近,离去容易,心里却是装着田庄梦。年少时以为在京都可以一展宏图,如今还真的是浪迹天涯了。辗转汝州,皇城,杭州,政局动荡朝廷让去哪就去哪,在哪也生活,在太后庇护下,小人的诽谤都像是擦边剑并未击中要害。太后薨逝,十八岁的新皇登位,初生牛犊,稚气的政治抱负,不曾深入了解人间疾苦,不顾劝阻推行新法。宋朝就如一只在波波涛汹涌的大江上左右摇晃的小舟,岌岌可危也。
政敌如此阴险,这次又被调往岭南,从北到南跨越一千多里的距离,抵达了惠州。“岭南万户皆春色”当真如此。苏轼是到哪都能安居的,一是心情旷达,二是广结天下友,三是拥有不绝的的生活智慧。在惠州,各方学士诗人都来结识这位天才,有的还带来吃喝和金钱接济这位流落岭南的顽童。苏轼在此也惬意,一边吃着烤羊脊一边看着弟弟子由的来信,至交僧人参廖不断书信来往,寄去用度,生怕老友受饿受寒。但命运总是在和这位伟大的诗人开玩笑,当修建好朝云堂后,朝云突然染病而去,爱情也从此离他而去。
命运反复的捉弄,好似说:去吧,天涯海角是你的归宿。看来于东坡而言每个地方都是呆不长久的,吾心安处及是家,不然怎么之前就吟唱出: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
在最后一次回京的路上,东坡居士永久的离去,据说,他是微笑着的缓缓闭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