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戒学堂

文｜摩西姐姐

昏暗的仓库里堆满了货物，只留一个小角落放着一张方桌用来吃饭。桌子两面靠墙，旁边放着两张塑料凳子，桌上摆放着炒好的几样小菜和一盆汤。平时大家都是端着饭菜走到外边吃饭，可以顺带着帮忙看顾一下店面，里面的空间自然留得隔外的小。

小晴刚吃了两口饭，父亲陈守财就让哥哥叫进来，质问她找工作的事情。小晴本想等父亲心情好的时候再提及的，谁知刚刚和哥哥吵嘴时不小心讲了出来。这会其他人都端着饭菜出去了，只留下父亲和她在这面面相觑。

小晴想低头继续吃饭，但又惧怕父亲火气上升，只好放下筷子，转过身来好声好气的和他商量：“阿爸，我前两天听说对面厂招工，一个月能赚一千五、六，今天就去试了一下。我都这么大了，老在你们身边不赚钱也不好，所以想自己出去找份工作，不用总是花你们的钱。”

陈守财的气还没消，声音依然很大；“哼，自己赚钱，想得倒挺美，我养了你这么多年，刚刚能帮上点忙，现在翅膀就硬了，想单飞了是不是？没良心的家伙！”

小晴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应对这样的言词。

“你也不想想，本来店里就这么忙了，你去上班，我们几个人怎么忙得过来？难道又让我花钱请多个人来做事？

前两年你哥哥结婚家里花了那么多钱，转这个店铺又花完我所有的钱还借了些外债，到现在都没有还完，你弟弟现在读书每个月还要住宿费伙食费。哪哪都问我要钱，你现在就想自己赚钱了？”

小晴听了这些话，眼泪不自主的滑落下来，这些年的委屈一下子涌上了心头。哥哥高中毕业后自己不想上学了，在家里也从不帮忙，每天都是游手好闲，和朋友三天两头出去玩。父亲说家里开销大，又忙不过来。所以让小晴初三毕业就辍学在家了，其实她当时是有考上高中的，但家里不同意她继续上学，让她回家帮手店里生意。

她每天在家里忙前忙后还要被说做事不细心，哥哥只顾着玩，回到家还要对她指手划脚各种要求。前两年他要结婚时更是让小晴每天转成陀螺一样收拾家里，帮他筹备婚礼。

去年弟弟也上高中了，父亲却额外花了一大笔钱将他送进了县里最好的高中，每个月的伙食费也是给得很多，足足比当初她上寄宿初中时高了两倍。平时放假回来也是从不让他干活，所有的衣物都是一周后拿回来让小晴清洗。

现在在广州开店了，弟弟不能每周过来，父亲给的零花钱更多了。哥哥在父亲休息的时候会帮忙看柜台收银，也会私下里拿一些钱供自己和嫂嫂花销。而她这些年，每天都是不停的干活，却什么也没有，还要受尽哥哥的欺负。

母亲从小晴出生起就没有花过什么精力在她身上。虽然三年级以后小晴回到了身边，但那时又有了弟弟占据母亲所有的时间，所以一直以来母女俩的关系都是不冷不热的。本身母亲在这个家里的话语权也不高，小晴自然也从来没有从她这边寻求过帮助，也没有和她说过任何体己话。

现在她终于成年了，想要通过自己的努力赚得一份自由，赚得一份收入，父亲却这样子说她。难道她要一辈子为这个家庭贡献自己吗？不，她想要争取一份自己的天地。

“店里的活就那么多，让哥哥和嫂嫂稍微忙一点，我不上班的时候照样还是在店里帮忙的。那边是上两班倒，上晚班的时候很多时间可以帮忙，每周还有一天休息。”小晴知道直接抗争没有用，只能采用迂回恳求的方法才能让生气中的父亲放松点要求。

“让他们多做点，谁叫得动他们，一个个的好吃懒做，都来啃我这把老骨头。现在你也想反了，你们就是想把我累死气死才甘心。少打主意了，去上班，门都没有。”他丢下这么一句话，甩门而出。

小晴看着紧闭的铁门，心也如那门一般冰冷，桌上的饭菜也已勾不起她的食欲。她愣愣的站起来，眼睛直直的看着前方，却也什么都没看到，只是凭感觉一步一步的朝外走去。当她从哥哥和嫂嫂身边经过时，也没有抬眼看一下他们，只是微张着嘴，两手无力的垂落在两旁，机械的往前走着。

她来到离店铺几条街的小公园。平时偶尔不忙时，她会来这里走走，这里有一片荔枝林，大大的荔枝树一棵紧挨着一棵，相互依偎相互守护着。茂密的枝叶将阳光阻挡在头顶，从山底往上走，穿过被公园护林员整理得干干净净的小路，走上十多分钟就能看到一个小湖。小晴也喜欢在湖边的大石头上坐着看白鹭飞过，看锂鱼戏水。

这会，她双眼无神，两脚无力的一脚深一脚浅的拖着走到了那片树林。她靠在粗大的树干上，脸上的泪水已被晒干。她痴痴的看着前方，目光却并没有聚焦任何一样具体事物，脑袋里也是一片空白。

靠了一会儿，她又继续往前走，走向小湖的方向。她沿着弯曲的山路向上攀登，这条路今天变得如此的漫长，似乎那个目的地一直深埋在白云深处而不可企及。寂静的树林里传来了几声清翠的鸟叫，让她想起了那天遇到的美丽姐姐，她的眼泪又不由自主的滚落下来。

同样都是人，同样生活在这做繁华的大都市，为什么她们之间的区别是那么的巨大？那位姐姐美丽大方，还能自由的工作，赚到大把的金钱将自己打扮得更漂亮。而到了自己这里，每天只能做这些繁琐的体力活，还要被哥哥各种打压，现在想凭自己的力气出去赚份工资都要阻拦。

突然，天空一阵响雷劈过，大好的晴天不知什么时候布上了一层乌云。一阵凉风从树下吹过，刮起了跌落在地上的树叶和无数的尘土，小晴呆呆的站在树下不再往前走。也不知过了多久，头顶的树叶响起了淅淅沥沥的声音，那声音仿佛也在诉说着自己的悲哀。

雨越下越大，开始有水珠从树叶上滴落下来，滴到了小晴的脸上，分不清哪些是水，哪些是泪。她期盼了半年的工作，现在终于可以有机会实现了，可是父亲绝绝不肯她去，她没有办法能够让父亲同意自己的决定。难道她只能这样卑微的继续活下去吗？

一个护林人员撑着雨伞经过，看到小晴呆呆的站在树下，劝她赶紧回家，大雨马上要落过来了。

小晴听了后，又机械的往店铺的方向走去。雨突然大了起来，哗啦啦的在头顶浇泼，她任凭雨水在头上脸上身上漫流，两条腿依然一步一步的慢慢挪着。来到超市对面，她不想进去面对他们，就径直往前走，绕到后面的楼梯直接上了2 楼的房间。湿漉漉的头发她也顾不得吹干，只拿毛巾胡乱擦了几下，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倒头就在床上睡去了。

下午五点多，小晴发现面前摆放着一桌丰盛的美食，很多都是她平时想吃却吃不到的。刚要伸手去吃，那桌美食却不翼而飞了。睁开蒙胧的双眼，她才发觉那是一个梦。腹部传来的一阵咕噜声让她想起自己中午并没有吃饭，也想起了今天的喜悦和悲伤。短短几个小时，她的希望经过放大后又打回了原形。

她随意洗漱了一下就下楼来到店里，进门时她没有转头看坐在柜台的父亲，径直朝厨房走去。才走到一半，突然一阵电话铃响起，父亲接起话筒：“喂，你好！”“找陈丽晴，你是哪位？”

“工作，噢，她已经找到工作了，谢谢你！”“啪！”电话被挂断。

小晴的脚步顿时僵住，她立在原地，不知心中的怒火该如何发泄。

虽说书里都讲，命运是掌握在自己的手里，努力和生活抗争的人，大概率能过上想要的生活。但是对于小晴来说，十几年的人生经历却是那样的单薄，她不曾走出过哪条更敞亮的大道，永远在最贫穷，最狭小的巷子里徘徊。好不容易看到一个通往外界的小口，现在又被无情的堵上了，她已无力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