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每天都会发早安晚安,他写情歌唱给我听,他给我说他的过往和梦想,他给我寄来我爱吃的零食,天冷了会叮嘱多穿衣,下雨了提醒别忘带伞,他给了我幻想里一个男朋友最好的模样,然而他说,他不爱我,他和我之间是纯友谊。
那是个心情低落到万丈深渊里的炎热夏日的夜晚,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数了一万多只羊后依然没有一丝睡意,时钟发出的秒针声好像在一下一下地戳着混沌不堪的脑袋,心里到处都是蚂蚁在打架,焦躁感像烧干的锅底,仿佛下一秒就会炸裂成万千碎片,炸裂我那即将崩溃的神经。
我知道再这么一个人待着,会疯掉。好长时间以来,学习上的压力,天天争吵不断闹离婚的父母所引发的琐碎繁杂,一桩桩一件件,都让人疲倦厌烦至极。情绪垃圾在心里搁置久了,发酵,膨胀,堵得我喘不过气来。我需要释放,需要倾诉,需要倒掉这些垃圾,然后好好的睡一觉,醒来清清爽爽的重新开始。然而翻遍整个通讯录,发现能聊天的人,一个也没有。
高岩就在这样的时候出现在了我的生命里,像一个树洞,在之后长达八年的岁月里,承载了我青春时光全部的心事。
在那个辗转难眠的晚上,我打开邮箱里的瓶子,发了个抓狂的表情扔了出去。我知道机器人会回复我,是的,我一直以为瓶里的信息都是机器人在回复。
“你现在是在薅头发吗?”看到这句回复,我又发了个问号过去。“女孩子抓狂的时候,不是都爱薅头发吗?”“你怎么知道我是女孩?”我惊讶于机器人的识别能力之高。“因为我是男的,瓶子应该是按性别分发的,所以我猜你是女的。”“啊,不是机器人在回复吗?难道你是真人?”我一脸茫然,觉得不可思议。没错,回复我的这个我所谓的“机器人”就是高岩。
那时我17岁,一个爱做梦的年纪,当时正在南方的一个烟雨小城里读书。高岩在天寒地冻的大北方,是刚工作不久的程序员。纵然相隔几千里,但是在以后很长的一段岁月里,他一直是我心底最亲近的人。
不同于大家对程序员的那种呆板无趣的普遍认知,高岩反而是一个略带文艺气息的很是幽默风趣的人。认识他以后,从和同学之间的矛盾、对父母整日争吵的厌倦这种小事到我报考什么样的大学、做什么实习工作比较合适这样的大事,他都事无巨细地给予了耐心的倾听,风趣地安慰,适当的建议还有力所能及的帮助。虽然还未曾谋面,可是我对他的依赖超越了所有人。
八年,我从一个懵懂的少女长成到可以随时奔向他的大人了,我做好了一切准备,和他永远在一起。然而,他说:“傻姑娘,你现在该找个男朋友安定下来了。有了合适的告诉我,哥哥给你负责把关审核。”他语气真诚,一如从前和我说怎么填高考志愿一样认真笃定。
“我爱你。”我说完,看着视频里他的眼睛。试图能看到一个我期待已久的答案。“傻子,说什么呢?我一直把你当成妹妹,我们之间是亲人一样的纯友谊。”他说的那么随意又那么认真。
“还算是有缘,你我相见,不是在街边,不是图书馆,莫名其妙,电波两端,可生活突然,就这样改变...有一个女孩,她在我心间...这样就好,不散不见...”写给我的歌词,我好像刚刚才看懂。原来是:不散,不见。不见啊。
我删除了他的一切联系方式,就像是生命里从未有过这么一个人出现,就像是不会有人知道我经历了怎样的悲痛难过。
偶尔,还是会有心情低落到万丈深渊里的夜晚,还是会有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数了一万多只羊后依然没有一丝睡意的时刻,时钟发出的秒针声好像在一下一下地戳着混沌不堪的脑袋,心里到处都是蚂蚁在打架,焦躁感像烧干的锅底,仿佛下一秒就会炸裂成万千碎片,炸裂我那即将崩溃的神经。偶尔,一切就这样,像八年前没有他的时候。只是再也没有一个高岩那么恰好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