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藏匣

一

宫本俊山站在警署楼顶的平台上，早上的阳光从东面照过来，正好把他那张刚毅的脸和高大的身体轮廓投影在地面上，他下意识地眯起双眼，望着晨光中熟悉而又陌生的北方新区，他记忆中的一片片小山早已被全部推平，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接一个的摩天大楼，就像雨后春笋般的拔地而起，远处一层薄雾笼罩下的高科技园区，像个庞大的巨龙卧在席水河东岸，仿佛随时就会腾空而起。

“是该下决心了”他紧紧握起双拳，眼光中露出一种决断的神情。

“宫本俊山，男，三十三岁，大学学历，双学士学位，作风正派，专业素质过硬，在全岛警察系统大比武中获得过总分第一名，现任刑事侦查厅副厅长兼技术侦查组组长……”

在北方新区警察总署三楼会议室里，副署长拓木志正面无表情地拿着一沓材料，一字一句地读着，他念的很慢，不时抬起头隔着老花镜，看看对面正襟危坐的三个男人和一个女人，这几个人他都是会议前才认识的。

坐在会议桌中间的副总警监,是总部X局局长山本刚，一个两鬓已经斑白、脸部皱纹就像刻在脸上一样的中年人，他旁边坐着个满头白发，身穿黑色西装带着一副黑框眼镜的瘦老头，是新区创智未来科技研究所首席科学家东野夫教授，两边坐着的穿警服的是总部x局技术总监小石明，一个身形不高，但人长得斯斯文文、非常儒雅的中年警察，一个身着黑色职业套装、身材匀称、面容很白皙的中年女人，是创智研究所技术组长山口千芸。

“不好意思，拓木君，宫本俊山家庭是什么情况？”山本刚手里拿着一支始终没有点燃的香烟，打断了拓木志的讲话皱眉开口问道。

“宫本俊山是独子，五年前他父母带着他的女儿乔子到西部自驾游，结果途中出了车祸全部遇难了，”拓木志抬起头，望着山本刚，理了理思路继续往下说，

“他妻子千鹤夏子得了抑郁症，三年前跳楼自杀了，他现在就是一个人，也没有听说过他找对象的事，”

说完他向新区警察总署署长神木太郎点了点头，

“是啊，当时还派人和他一起去处理车祸的事情，据帮忙的警员回来说现场很惨。没有想到夏子又跳了楼，从那以后宫本俊山就没有再笑过，一门心思扑在案子上，工作能力很是突出。”

神木太郎说完就再不说话了，只是端起面前的茶杯喝起水来。

山口千芸在笔记本电脑上记录着什么，听神木太郎说完，扭头在东野夫耳边小声说了句话，东野夫看了一眼她，不经意的点了点头，对拓木志说：“拓木署长，我们冒昧的想知道宫本俊山身体上有没有受过伤，”

东野夫有着一般知识分子身上少有的圆滑，他语气没有那种直来直去的感觉，让人听着很舒服，

“比方说中过枪伤、刀伤或者骨折之类的，还比如说动过什么大的手术？”

拓木志低头在手边的那沓材料里翻了翻，“据这几年的体检报告反映，东野教授说的这几种情况都没有。”

“这次按照总部部长的指示，在全岛警察系统选调一批心理素质、身体素质好的警员，进入超级警察计划，是一个十分大胆而又科技感十足的计划，是面向未来，储备人才,保证一百年后我们这支队伍依然打击犯罪绝不手软……”

拓木志听着山本刚局长的总结式讲话，心里头想着这次选拔警员的前前后后，严格上讲，这是一次绝密计划，全警署只有他和署长神木太郎知道，但也不清楚具体内容，总部的绝密文件只是要求选拔一批优秀警员，还不能有家庭拖累，本人同意并签订保密协议后，接受创智研究所的生物智能技术性植入手术，后面这批警员会派到那里，执行什么任务？他们就不知道了。

拓木志还有一年就该退休了，他和宫本家都是本地人，宫本俊山从小就很优秀， “这是个难得的人才啊，聪明，不，确切地说是智慧，有胆有识，有情有义，杀伐果决，就像一把利刃藏在匣中默默无闻，一旦拔出就会所向披泥，”拓木志干了一辈子的警察，他相信自己不会看走眼。

“为新区警署的未来，真不想放他走，但愿他能自己拒绝参加这个超级警察计划，”

他心里还有一线希望，其实拓木志也有私心，他不想让宫本家就这样消失，但全警署几百号警员，就只有宫本俊山一个人符合总部文件的要求，他也就只好无奈地报了上去，交由总部去审查了。

“最后，我再强调一下保密纪律和工作程序……会后请拓木署长安排宫本俊山到这个会议室来，我们进行面试，”

山本刚脸上露出一丝微笑，望了望新区警察总署的两人，

“如果没有什么问题的话，就麻烦你们把他的档案交给小石君，后面的工作你们就再不必介入了，感谢新区总署的两位对超级警察计划的支持……”

          二

宫本俊山走出会议室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他虽然从拓木志那里提前知悉了超级警察计划，也在今天早上最终下定了决心，但当身处这个计划当中时，还不免有些紧张，此时他还在回忆刚才的谈话，

“宫本君，我是总部X局局长山本刚，我代表总部部长和你谈话，首先，这次谈话内容属于绝密，作为警察你应该清楚这次谈话的分量和所代表的意义，下面请你如实回答几个问题……”。

总部X局全称是总部科技行动局，是个低调到名不见经传的单位，宫本俊山作为系统内的警察，他知道其实这是个权力极大、财力惊人、装备顶尖科技的综合单位，新区创智未来科技研究所就是X局的下属部门。

宫本俊山坐上电梯又来到警署顶楼平台，站到早上站立的地方，下午的阳光比早上要刺眼的多，他拿出手机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拨出了一组号码，“喂，你好，哪位？”电话里传出拓木志威严的声音，

“拓木叔叔，是我，宫本，”

“宫本君啊，谈完了？”

“拓木叔叔，刚谈完，我决定了，”

“哦，既然决定了，那么就大胆往前走吧，永远不要回头看。”拓木志有意停顿了一下，把想劝他再三思的话又咽了回去，

“今天晚上方便吗？你到我家来，我让老太婆做几个小菜，好好喝上几杯，权当为你践行，以后也不知道还有没有这个机会喽……”。

送走了山本刚几人，在署长办公室里，神木太郎看出拓木志情绪有些低落，“怎么，还舍不得你那位得意高徒啊？”神木太郎咧嘴笑着递给拓木志一支烟，又掏出打火机给他点着，

“拓木君，还别说你不信，我敢说，我们恐怕也该收拾收拾东西准备要走了，”

“你这是……咳、咳、咳……”拓木志一惊就被烟呛得连声咳嗽，神木太郎急忙站起身来给他倒了杯水，

“不会吧，我明年可就退休了，我还准备好好带带孙子，”

“拓木君，别看你警龄比我长，有些事你还真是看不透啊。”

就在拓木志半信半疑的半个月后，总部的任免文件来到新区警察总署，宣布神木太郎调任南方区警察总署署长，拓木志升任大都区警察总署署长，只是文件要求必须一周内到任。

于是，两位署长马不停蹄地与接任者交接工作，又带着全家老小一路奔波赶赴新的工作岗位去了。

宫本俊山从北方新区警察总署彻底消失了，对外的公开说法是，他患有严重的抑郁症，需要暂时离职休养，刚开始还有人关心他，不免谈起宫本俊山侦办的几起案件，慢慢地也就被逐渐遗忘了。在北方新区警察总署的警员花名册上已经没有了他的名字，在电脑里他的户籍资料连带他的个人履历也一并被删除了，就像世上从来没有过这个人一样。

事实上宫本俊山的档案和户籍资料已被转入绝密红色档案，电子档案标注解密期：一百年。

三

大琥山号称是北方的神山，坐落在席水河西岸，五月的大琥山郁郁葱葱的植被爬满了山崖，从远处望过去就像一颗翠绿的圆球，在山顶处有一片平整的开阔地，是北方最好的安息地，这里长眠着宫本俊山的全部亲人。

“父亲、母亲、夏子、乔子，我要走了，去执行秘密任务，可能不会再回来了，”宫本跪坐在一处墓碑前面，石质的方桌上摆放着几样祭品和一个躺着的清酒瓶子，周围草坪上还散落着几只空酒瓶。

他明显喝了很多的酒，两只不大的眼睛通红通红的，又浓又密的黑发沾着几片绿树叶，额头上也是绿一块红一块的，一米八八的个子由于跪坐在地上，显得比平时矮了许多，只是冷峻的双唇有点泛青，他嘴里有点像是喃喃自语,

“今天是公历2030年5月31日，明天就该报到了，俊山必定不会让宫本家蒙羞，请你们放心，愿你们在天堂一切安好。”

宫本俊山眼睛里满是诀别的眼神，凝视着墓碑上的几张照片，随即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站起身主动退了几步，他迟疑了片刻就毫不犹豫地转过身向陵园大门走去，一阵大风吹过，卷的周围的树叶沙沙的响，好像听懂了什么，又像是答应着什么。

宫本感到几年来压在心里的郁积轻松了许多，“真想再去境外和牺牲在那里的特战队战友告个别啊……”。

第二章 起雾

一

创智未来科技研究所位于北部新区的高科技园区内，建在赤雨山的半山腰，是由一组依山而建的十几栋小楼组成，影影绰绰小楼掩映在各色植被当中，就被分成了不同的几个部门。

“科学家们真会享受生活啊，”宫本俊山在落日的余晖中，被一个叫惠子的年轻女人引导着走进自己公寓的时候，心里暗自感慨。

“先生，欢迎您到创智，这时您的房间，您还有什么要求请不要客气”惠子弯着腰十分恭敬地说，“并请以后多多关照。”

二十几岁的惠子身材十分匀称，上身的衬衫开口很低，她一弯腰就露出胸口处两片雪白的肌肤。

“请问食堂在哪里？我还没有吃饭，”

“先生这是一本全息仪，”惠子从桌子上拿起一本电子设备递给他“您需要什么，直接说就可以了，稍后就会有人送过来。”

宫本接过全息仪开始浏览，随便要了份牛肉拉面，又多要了两份牛肉，就把全息仪放回桌子上，这才得闲打量起这间临时的公寓。

房间因为在楼顶，所以视野不错，这是个套间，外面是不大的起居室，里面是一个卧室，卧室里有卫生间和洗漱间，洗漱间里有一个超大的浴缸。

在宫本津津有味地享受牛肉拉面的时候，创智未来科技研究所的技术组长山口千芸正对着计算机，“宫本君是个很自律的人啊，”

“脑部几乎没有产生任何化学反应，这也太不正常了吧？”旁边一个戴眼镜的男助手小声说。

“不错，注意力集中，生物体注入更加便于融合，”山口像是自言自语地说，继而又对身边的几个助手大声吩咐“资料全部汇总传给东野教授，”

山口关闭电脑站起来，“小野君”她对着刚才身边小声说话的眼镜男“你晚上继续注意收集全部客人脑部化学反应情况。”

“是一百名全部吗？”

“是的，拜托了”，山口说完这句话，人已经走出了房间。

        二

山口千芸开着电动轿车顺着林荫大道驶进席水河畔的一片别墅区，在4号别墅门口停了下来，别墅大门上贴着“山口宅”的字样，这里是她哥哥山口矢一的家。

山口千芸坐在车上陷入了沉思，她一生下来就被自己的亲生父母遗弃了，直到在孤儿院长到六岁的时候，才被山口家收养，养父母和山口矢一就像亲生女儿和妹妹地一样疼爱她，同样她也把他们当成自己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来孝敬，所以，当养父母过世以后，她还是每周都要到哥哥山口矢一的家里去，看望哥哥、嫂子和给侄子侄女带些礼物。

大约是半年前，山口矢一郑重其事地约她谈了一次话，就把她介绍进了他们的一个小团体“自由主义者同盟会”。

“我们就是要抵制科学对人性和尊严的践踏，我们要有自我意识的生活，而不是被计算机左右我们的思想，”山口千芸回忆起哥哥说这些话时，脸上带着的严肃而果决的表情，“如果不能享受自由自在的人生，我们宁可死，……所以我们一定要阻止超级警察计划，”

山口千芸是个理性、冷静、判断力强的科学家，“如果人的大脑没有了各式各样的化学反应，只是按照预设好的程序去生活，人生就太无趣了，”她就这样想着的时候，别墅的大门被打开了。

“千芸快进来吧，”山口矢一走到大门口，大声打着招呼，“小石君他们都到了，就等你了，”

“千芸来晚了，让大家久等了，请多原谅”，山口千芸先把手里带的礼物放到桌子上，这才向客厅里从沙发上起身站立的几个人躬身致歉。

“这么晚了，还让山口教授跑一趟，说不好意思的应该是我们”，小石明率先开口说话，客厅里的几个人纷纷附和起来“就是，是我们过分了……”

山口矢一等妻子满秀上完茶带孩子回到二楼房间后，这才扫视了客厅里众人一圈，“嗯，嗯，咱们开始吧，按照之前咱们制定的章程，从本月开始我是轮值会长，大家没有异议吧？”

房间里坐着八个身份不同的人，除去山口兄妹和小石明外，还有律师正雄浩二、北方新闻报社记者小鹿也、北方医院副院长正村宏、北方大学文学教授村下由子、北方新新矿山机械制造株式会社的社长野腾智先，他们都是“自由主义者同盟会”的会员，

“没有意见，山口君，抓紧点吧，”野腾智先看了看其他人，开口说道。

“好的，野腾君，还是先听小石君说说最新进展情况吧，”

小石明从口袋里摸出一个信封，递给山口矢一，“这是参加超级警察计划的警员名单，”

山口矢一仔细看了一会后,“哦，没想到宫本俊山也是成员啊，”他顺手把名单交给旁边的野腾智先，嘴里感叹着。

“山口君，认识他吗？”正雄浩二好奇地问。

“认识？我当战地记者的时候，采访过去境外执行任务归来的特战小分队，他当时是分队长，”山口矢一边回忆边说，

“出去了十一个人，只活着回来了三个，主要是和外国雇佣军交上火，幸亏宫本一人干掉了对方一大半，否则很可能就全军覆没了，我那时就想这是个心狠手辣的家伙啊。”

众人在脑海中不断消化着山口矢一提供的信息，客厅一时间陷入了寂静。

          三

“千芸，说说你那边的情况吧，”山口矢一开口打破了沉默，

“好，目前进展情况一切顺利，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最迟不会迟于本月20 日，这个计划就会进入植入阶段，”山口千芸不急不慢地说着，

“下面，我说说超级警察计划的核心是什么？简单地说就是在人脑中植入生物性物质，从而改变大脑中的化学反应，”

“那是什么意思呢？”小鹿也一脸迷茫地问，

“我举个例子吧，人的意识形态、好恶、甚至是感情，其实在大脑中并不存在这种物质，只是一种情绪，”山口千芸停顿了一下，看了看客厅里的众人继续说，

“情绪又是从哪里来的呢？对，就是化学反应产生的，如果控制住了大脑中的化学反应的链接方式，就能够控制住你的意识，进而可以左右你的决定。”说到这里，她优雅地喝了口茶接着说，

“人类是以碳为基础的，计算机是以硅为基础的，过去没有办法把人和计算机连接起来，现在东野教授发现了碳和硅的兼容物质，我们称之为液硅，”

“现在可以把我们想存的所有指令，通过计算机存在液硅里，把它又植入到人脑里，取代了人的原有指令，他就会按照我们提前设定的发展方向，不断完善和执行指令，执行人会把它当成毕生追求的人生价值和目的，直到生命的终结，”

山口千芸不想在自己专业领域里讲的太多，

“当然说的简单，其实是一个很负杂的复制过程，不能出现一点错误，要求百分之一百准确，至于执行什么样的指令，还是得由小石君讲。”

“在X局我只是管技术的，执行哪方面的指令是绝密，我也不可能知道。现在还是得想办法摧毁这个计划。”小石明看着在座的几个人认真地说，

“干掉东野夫这个老货，让这个超级计划自然停止，”

“把这个计划通过媒体发布出去，发动民众示威游行，形成舆论压力……”

“对，唤起民众参与，”

“也许可以通过议会立法制止X局，”

……，

“中国古代有部兵法叫《三十六计》，其中有一计叫做将计就计，”山口矢一眼光里多了一丝狡邪，

“既然，x局敢于把爪子伸出来，就要有全部失败的心里准备，”说到这里，他突然话锋一转，

“时间不早了，请小石君、妹妹再等一下，就请诸位先走吧，容我再好好思考一下，几位不送了，请吧”

客厅里的其他几人互相望了一眼，站起身来，脸上布满了各种表情，但嘴里还是说着“拜托了”之类的话一块走出了别墅。

四

山口矢一净了净手，请小石明和千芸来到别墅地下一层的茶室，茶桌的花瓶里插着几束当天的牵牛花，他亲自坐在榻榻米上双目微闭，开始有节奏地碾茶、煎茶，当茶香在茶室中弥漫开来的时候，山口矢一提起茶壶给三个白色瓷杯中注入茶汤，金黄色的茶汤在白色瓷杯中旋转，“请吧，两位尝一尝，”

山口矢一端起瓷杯不慌不忙喝了一口，“小石君，刚才你可没有说实话啊！”

“您看出来了？山口君，”

“多年的老朋友，你可能自己都不知道，你说谎的时候，双眼老爱向左看，”

“真不知道哥哥还懂这些，”

“说吧小石君，现在再没有外人，你不用看千芸，”他摆了个手势制止住小石明，继续往下说，“你俩的事情是我自己看出来的，与千芸没有关系”，

“哥哥，我一直不知道怎么开口和你坦白”，山口千芸很快摆脱了刚开始的难堪，重新又恢复了属于她的那种优雅。

小石明自己也说不清楚到底和山口千芸是种什么感情，也许就是对方骨子里带的那种洒脱和她的高贵优雅。

小石明还有一件他不知道的事情，其实他和山口千芸的相好，就是面前这个一脸仁厚敦实的大哥亲自安排的。

“人生只需要征服一座高山——就是试着体验作为人的一切感觉”，这是山口矢一最喜欢的一句名言，现在他又说出这句话，就是借此告诉这两个偷情的男女，“体会人的一切感觉才是生命的意义，至于他们所犯的错误都可以不是错误，关键就要看小石明看不看的懂现在的形势”。

小石明略加思索便清楚山口矢一的意思，他自斟自饮了一杯茶，主动说起正题，“这两年来，x局的巨大财力和权力，已经让个别实力议员感到了威胁，因此，再过两年至多不会超过五年，x局就要被撤销了，这已经是总部大佬和议会协商的最佳结果了，”

“这就是超级警察计划产生的政治背景吧？可这又有什么作用呢？难道想留下一部分势力继续跟进这个计划？”山口矢一把玩着一只白瓷茶杯，边想边对两个人说，

“拜托你们想办法把植入时间安排在6月15日之前，记住只能提前不能推后。”

第三章 出鞘

一

这天，宫本正忙着接受各项监测的时候，他意外接到一个故人的电话，看着电话中那个一脸憨厚的中年人，略加回忆他就叫出对方的名字“山口记者，您好，几年不见，您可是一点都没变啊”。

“宫本君，果然不是平常人啊，几年不见还记得老朋友，”

“山口君过谦了，这几年常常想念老朋友，就是一直没有您的消息，您还好吧?今天找我不知有何指教啊？”宫本高兴地说着。

“我很好，谢谢，没有什么事情，就是听舍妹千芸说了你家里的不幸，才知道宫本君这几年过的着实不易，打个电话，”山口矢一的语调明显低沉下来，“一是表示个迟到的慰问，愿逝者安息；二是毕竟逝者已矣，活着的人还得好好活着，还要活出生命的意义啊，”

宫本这才明白山口矢一是如何找到自己的，听了山口的话，心里其实挺感动的，尤其是最后的一句话还是让他心有同感，“是啊，到底生命的意义是什么啊？”

“谢谢山口君，有机会的话，一定请您喝上几杯。”

“不用客气宫本君，一定还有机会，那就不再打搅宫本君工作了，有什么事情需要舍妹帮助请不要客气，再见！”

宫本现在每天早上起来到操场跑上五公里，然后吃早饭，接受各项监测，午饭后，进行武器试验，晚饭以后基本都是自由时间，但没有特殊情况，一律不得外出，只是他始终有个疑惑，他并没有遇到过参与超级警察计划的其他警员，一个都没有。

最后技术性植入时间确定在了6月13日，早晨，山口矢一收到妹妹传过来的暗语，“还有两天时间了，也不知道各方面进展的怎么样了？”

山口心里确实有点心神不宁，他觉得不是在为自己做什么，而是在为今后人类的发展做着什么，“不能让野蛮和残忍披上科学的外衣去制造出超级人类来残害同类。”

他拿起电话刚给妹妹千芸发过去了一段文字信息后，就接到一个电话，“教授出来了，按原计划行动吗？”

山口矢一深吸了一口气，眼睛里露出坚定的神情，“行动吧，拜托了！”

          二

6月11日上午8点，东野夫教授此时正在去大琥山陵园的山路上，今天是他的妻子的十周年祭日，他坐在电动轿车的后座上微闭着双眼，心里暗暗想着：

“奋斗了一辈子终于发现了液硅，可以随心所欲地控制人的意识了，也算对得起自己早逝的妻子——幸子了，”

东野自从年轻时迷上生命科学研究，就再也顾不上其他了，到今年十月份他就整整七十三岁了，最迟到今年年底他就不再担任首席了，交给山口千芸这些年轻的科学家了。

其实早在两年前，他就和总部大佬提出这个想法，只是鉴于X局风雨飘摇，还要仰仗他提出的“超级警察计划”，实际上这个计划是“超级人类计划”的前奏，果然实施起来以后，议会撤销x局的声音小了很多，“是啊，如果可能谁不愿意自己或者自己的后代出类拔萃还长寿健康啊！”

“滴、滴……”电动轿车的自动驾驶仪器突然报起警来，司机上井协一长着一副娃娃脸的年轻人，一天到晚话不多可总是乐呵呵的，在研究所和东野夫家人那里人缘都特别好，是个才服完兵役的年轻大学毕业生，既是保镖，又是秘书，

“上井，怎么回事？”

“没事，教授，一切正常，”

“正常怎么还报警？”东野夫心里闪过一丝不祥，

“报警才算正常，因为我刚才破坏了自动驾驶仪，”上井不慌不忙地说着，

“啊，谁派你来的，你要什么？”

“嘿嘿，上帝派我来，他想找你去谈谈，再见了教授”，上井调整好驾驶模式，打开了车门，回头对着东野夫笑了笑，就跳出了车外。

东野夫看着轿车以一个非常诡异的弧度冲向山路转角处的方石，教授的眼睛里看到了最后的红色……

北方医院副院长正村宏一大早就接到山口矢一的电话，请他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送送东野夫教授，”他一时还没明白什么意思，等到医院通知他到手术室参与抢救东野夫的时候，他才明白过味来，

“自由和科学研究就是敌对和共生的，教授对不起了，为了自由你就安息吧！”正村院长心里默默祭拜着东野夫。

“公历2030年6月12日创智未来科技研究所首席科学家东野夫教授因发生车祸伤重不治身亡，享年七十三岁，东野夫教授为生命科学发展做出杰出贡献……”

创智未来研究所会议室正在召开紧急会议，x局局长山本刚面色异常沉重，他缓缓地宣读着一份文件，

“按照东野夫教授身前愿望，以及研究所未来发展的路径，决定由山口千芸担任研究所首席科学家，小石明任超级警察计划总监，该计划必须按时执行，不得有误……。”

三

    6月13日在创智未来研究所一个隐蔽的房间里，只有一男一女两个人，“你决定了，”

    “我决定了，就不在纠结了”，

    “那就再见吧，不过你放心，我不会把你变成一个无心无欲的机器，”

      男人一把就把女人搂在自己怀里，紧紧抱着她“再见千芸，我会永远记住你，不要怪我，”

      “小石君，我敬佩你，你和我哥这些人，你们都是我心目中的英雄，为了人类能够自由的生活，你们付出了太多，知道吗？上井就是我大侄子——山口井。”

      山口矢一坐在一排仪器面前的时候，脑海里还是闪现出了自己的长子山口井的样子，为了这一天他潜心布局了至少有两年。“哥哥别紧张，其实你就当睡了一觉，”听千芸说完，

山口矢一真的睡了一觉，感觉睡得特别的香甜。

宫本俊山躺在一张类似太空船的冷冻舱里，他已经完成了生物技术性植入手术，他自我感觉睡着了，但又好像是一直醒着的，他意外见到了山口矢一，山口特别高兴，说了好多话，他都听不见，不知为什么，他就觉得要听从自己内心的声音，人生才有意义，中国有句古语叫“人为物累、心为形役”。

宫本听到这里，就真的睡着了，最后听到的是有人要杀他，……他也不知道睡了多久……。

四

    “噗、噗、噗”的声音在寂寥的空间回荡，宫本本能地被这种声音惊醒，他首先发现自己处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周围没有一点亮光，其次，凭经验判断刚才的声响，是一种锐器在空气中高速运行后，穿过肉体而发出的，比如无声手枪射中人身体的声音。

他想翻身才发觉自己全身僵硬了，周围的声音还在继续，他仔细听了一阵，确定枪声是从东面传过来的，并且还伴有缓慢和沉重的脚步声，因为枪声间隔时间很长，他判断枪手行动不便，似乎一边缓慢地搜索着目标，一边瞄准开枪射击，因为是近距离射击，所以几乎是枪枪击中目标。

宫本想动个小指头都几乎不可能，更加不要说站起来反抗，时间一点一点流失，枪手走走停停，声音越来越近，宫本自己都觉得奇怪“自己异常冷静”，他动作极其缓慢，尽量避免把杀手吸引过来。

他微闭双目调整呼吸，侧起耳朵倾听，等待自己身体的复苏，逐渐他感到身体有了知觉，宫本有了点脱困的底气和信心。

在黑暗中，他用手向四周触摸，发现自己是在一个圆形的容器里，里面有个很小的绿灯一直亮着，容器外壳不像是金属材质的，“呼吸不困难表明容器不是密闭的，这样就不至于憋死了，”

宫本边摸索着周围边对自己的处境做着初步评估，“得先离开这里，”

他的双手不停地东一下西一下的那按按、这压压，他发现绿灯闪了闪就关闭了，一个橘红色的灯亮了起来，很快在容器壁上投射出一个显示屏幕，屏幕逐步转化成智能机器人，宫本按照提示进行虹膜扫描，确认身份，紧接着就自动进入了体检、消毒和复苏程序，可不知道为什么，宫本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刚才的杀手哪去了？”

“砰、砰、砰” 宫本藏身的容器外壳被连续击中了三枪，打乱了宫本的思考，他借着微弱的光线看到三个杀手，弓着腰端着自动枪向自己这边围了过来。

第四章 对决

一

    宫本总觉得三个杀手动作特别的慢，在他的眼里看去好像是慢镜头，要不是他们开枪射击，他就以为是在闹着玩，他调整着电脑屏幕，发现有个武器单元，他刷了进去，出现了电子枪选项，他试着点了一下，又点击了“感应式开火”，宫本立刻感到自己藏身的不是普通容器，而是一台智能装甲车。

在装甲车面对杀手的方向，伸出了一根枪管，并发出语音警告“请闯入者立刻交出武器，双手抱头趴下，否则将被消灭”，三个杀手大概做梦也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犹豫了一下就朝宫本这边开枪了，装甲车的枪管也开火了，“嗒嗒嗒嗒”三柱蓝色的脉冲向三个杀手射了过去，他们瞬间就变成了三团火焰，三个杀手大声挣扎嚎叫，最终无声无息地扑倒在地上了，宫本一边惊叹技术的代差，一边面无表情地继续刷着屏幕。

宫本调整成车辆模式，灯光向远处不停照射，通过计算机分析屏幕上形成了完整的地图，宫本发现他所处的地方十分开阔，足有十几万平方，但没有发现月亮和星辰之类的，他心想“如果此时还是在地球上的话，那就只能是在地下了，得想办法出去啊”。

宫本驾驶的装甲车自动化程度极高，基本上是计算机控制，在十几万平米的空旷地方游弋，感觉不到任何颠簸，就是一路驰骋，零星的枪声早就停止了，“不知道杀手有几个，杀的又是些什么人呢？”宫本在苦苦追寻着杀手，殊不知杀手也在暗中窥视着他。

“滴滴滴滴”宫本的装甲车突然开始报警，计算机屏幕提示“已被敌人破甲弹锁定，建议弃车逃生”，并在屏幕上指示出了逃生按钮，宫本直接选择逃生，座椅马上沉降到车座下面眼看就要挨着地面的地方停了下来，装甲车下面的液压装置把车架升了起来，座椅后方的点火装置立刻启动，宫本就觉得自己变成了颗子弹，嗖的一声就飞了出去，说起来很慢，实际上从报警到座椅飞出，只有十几秒钟的时间，随后车辆就被四颗破甲弹击中了，先是爆炸然后是燃烧，最后装甲车就剩下了一堆废铁。

不一会，就有四辆装甲车从暗处驶出，缓缓靠近火堆停了下来，每辆车上走下了一名杀手，都生的高大强壮，东条介人是个光头，他屏气倾听了片刻开口了，语气非常冷酷，“按照总部的命令，你们再巡视一遍不能再有活口了，”

“是，队长”。

“小石君，你看一看敌人是否已经丧生？”

小石明低头仔细翻看烧毁的车辆，确定车辆主人安然脱险，他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二

东野倾晴一大早就来到席水河西岸写生，东野是个喜欢自然的女孩，早上的阳光正好照在她那张几乎毫无瑕疵的脸上，空气中还有股子泥土的芬芳，她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把这个早上全部吸进去一样，

“一切都是这么的美好，”她嘴里喃喃自语着，“我的2130年6月13日，”

她支开电子画板，按照提示对着席水河对岸开始作画，远处的赤雨山、大琥山郁郁葱葱，早上的一层薄雾萦绕在山腰，就像一条玉带或者是薄薄的纱巾随风飘荡，席水河湍急的河流，不时卷起岸边的浪花，由于是雨季又逢连续下雨，河床比枯水季明显宽阔了许多。

东野倾晴凝神注视着河面的景色，一边用画笔在画板上涂鸦，猛然她发现席水河好像有些不寻常，有个黑影在河中央不停地翻滚，不远处的河面上出现了一艘电动艇，电动艇速度我很快，看样子好像是在追逐河上的那个黑影，她迅速拿出手机对着河面开始拍照，电动艇上也有人看到她，就大声喊了句什么，随后她就看到电动艇上有个男人举起一把枪，她急忙躲到岸边的一棵树后，“噗、噗、噗”有几发子弹朝她射了过来，射倒了她的画板，连带各色颜料洒满了一地，她一时大惊急忙打电话开始报警，一边还不忘用手机继续拍照。

她发现河上的那个黑影不见了，那艘电动艇在河中央原地兜着圈子，“可能是也找不见那个黑影了”，东野倾晴心里头这样想着，突然，她看到电动艇的船尾有个头露出河面，艇上的几个男人此时正对着河水漫无目的的开枪射击，眨眼间就见河里的那个人纵身从河中跃起，就像海豚一样，翻身就把电动艇上的一个男人拉下了席水河，因为速度实在是太快，电动艇上的三个男人根本就来不及救援，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同伴被淹杀在河水中，东野倾晴因为恐惧和惊讶，一只手紧紧捂着自己的嘴巴，才没有让自己喊出声来。

宫本俊山被像子弹一样射出后，一下子就掉到地下河里，所幸地下河同席水河相连，他这才有机会重见天日，不过杀手很快就又在席水河上开始追杀他，他也看到河岸边那位年轻漂亮的女画家遭到枪手袭击，他趁着对方对付女画家的时机，又除掉一名杀手，“还有三个，”宫本在心里记着数。

宫本手里握着刚才缴获的那只手枪，潜到电动艇下面，他觉得还是要抓个活的，好弄清楚这些杀手的幕后主使，也好为死了的人报仇。

三

宫本发现电动艇的电池插在艇的尾部，只要拔出电池，这些杀手就只有下水一条路，他悄悄从河水里探出头，一名杀手看到了他，正要举枪射击，这个时候宫本要么和他对射，要么迅速逃走，但是因为距离太近，自己极可能会负伤，就在这个时候，宫本看到一名眼熟的杀手举枪就给瞄准自己的那名杀手一枪，击中他的肩部，他一晃就掉进了席水河里。

宫本明白了那人是在保护自己，可以说是自己人，“那这些杀手又是哪来的呢？”宫本有些蒙圈了。

小石明击中一名杀手后，东条介人马上就做出了反应，“原来你才是卧底啊，小石君,你想干什么?"

宫本俊山从河水中再度跃起朝东条介人就是一枪，枪声响过，东条介人直挺挺地倒在电动艇上，眉心处中弹，他的两眼无神地望着天空，自始至终他只是在执行植入在他大脑中的指令。

”宫本君，想不到吧，我们会在一百年后重逢，“

”啊，一百年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宫本君，不必纠结，这就是超级警察计划，你只要做好自己就行了，哎，还记得山口矢一先生吗？“小石明突然话锋一转说道。

”当然记得，山口记者也来了吗？“

”奥，那倒是没有，不过他托我照顾你，“

”万分感谢山口先生，感谢小石君，现在我们怎么办？“宫本俊山望着小石明说。

”等警察来处理完这里的事，咱们就到警察总部查验身份"小石明很熟悉计划细节。

四

小石明想起一百年前的那天晚上，山口矢一交给自己一张纸条，安排植入出六个杀手，

让自己先卧底到杀手里，把优选出参加超级警察计划的警员全部干掉，只留下宫本俊山和自己两个人，待到最后又是自己和宫本把杀手全部消灭掉，使超级警察计划成为自己和宫本直接可以掌控的平台，“没想到牺牲这么大啊!"小石明心里有点惋惜。

第五章  尾声

三个月后，在北方警察总署三楼会议室里，青年警员伊藤博站立在大屏幕前面，

屏幕上是一男一女两个人，男的三十左右，身着警服。女的一身职业套装，

就在伊藤博局促不安中，男警员开口了，

”你好，伊藤君，我是总部X局局长宫本俊山，我旁边这位是创智未来科技研究所首席科学家东野倾晴女士，……下面请你如实回答几个问题……“

”宫本君，你真的见过我的爷爷的爷爷东野夫吗？“东野倾晴认真地问道。

”是的“宫本郑重地说，心里却想起山口矢一告诉自己的一句话，”人生只需要征服一座山——就是让自己去试着体验做为人的一切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