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一旦投入共有的生活,便想方设法的按照各自的方式让小家更温暖。
铁头在阁楼上养了很多鸽子,因为要驯养,便偷偷放进笼子里,念念也托乐嫂要了一只小花猫,带回两个人的小家,两个人都暗自准备着,等对方回来后,给彼此一个惊喜,当铁头回家的时候,他看见鸽子笼被打开,笼子的金属丝上零星的夹杂着掉落的鸽子毛,念念回家的时候看见满头大汗,拿着苍蝇拍,凶神恶煞的追赶着小花猫的铁头。。。
小花猫最后由于分歧,选择交给我来养。而那段时间小红莓出差在苏州,我百无聊赖,就欣然接受了。
“好男不养猫,好女不养狗。”但我不是好男,我喜欢猫的安静,多过狗的吵闹,就像我永远不喜欢话太多的女孩子一样,女人如猫,细腻温暖又神秘,我喜欢女人,也喜欢猫。
开始的时候,它每天躲在房间书柜打开的抽屉里,我试图接近,它就藏进更里头,任我伸手去够,它也只是喵喵的叫着,并不理我。
我不理它的时候,它会自己伸个懒腰,去玫瑰花园撒个尿,在草地上大个便,然后用土埋起来。
太阳出来的时候,我坐在椅子上晒太阳,整理故事,它大步流星的踏入阳光领地,肆无忌惮的伸腿松腰,接着蜷成一团,眯起眼睛,睡个懒觉,我带些火腿回来吃,只要打开封皮,它就像胆大妄为的孩子,理直气壮的冲我喵喵的叫着。久而久之,它成为我生活的一部分,每天无论去哪,回到家,它都会从任何状态里醒觉,立刻站在我面前仰望我的眼睛,或者沿着我已经体无完肤的各种裤子爬到我的怀里,或者以我鞋子为假想敌,自己在房间里东躲西藏攻守兼备的玩着它世界里的游戏。常常逗得我前仰后合,安静时可爱,放肆时嬉皮,我常常会忍不住拍成照片,发给D。D说:“大叔,它叫什么名字?”
我想都没想,:它叫安安。
有一天突发奇想,我想钓鱼给安安吃。
于是,带着安安来到海边,安安是胆小鬼,一旦外出,诚惶诚恐的像第一次走进森林的孩子,周围都是凶猛野兽。趴在我怀里,不肯妄动分毫。到了海边,我撑起太阳伞,撑起长鱼竿,把安安放进大花篮里面,花篮周围有细小的洞,路过行人带着狗狗遛弯,狗狗们会走近花篮,每当此刻,我会把手伸进花篮,抚摸着安安的小脑袋,它嘤嘤的叫着。钓鱼的过程很漫长,像在茫茫人海等待一个奇迹,有时候小螃蟹爬在我脚边,安安雀跃的想要钻出花篮,去袭击那只缓慢的螃蟹。到了下午,天气阴沉了下来,海滩上空无一人,我把安安抱出花篮,它安静的坐在我腿上,海风微冷,我的腿温热。它又看见有小螃蟹在沙滩上爬行,它看四下无人,便跳下我的腿,依照动物本能,去欺负那只螃蟹,螃蟹在沙滩上横行多日,看见这个怪物,惊恐万分,伸出小钳子毫不示弱,安安被吓的不时躲在我身后,然后又挥拳痛击,螃蟹一下被掀翻,依旧底朝天的挥动爪子,安安再次躲在我身后,然后又一拳,把螃蟹翻过来,往复不休,直到螃蟹安安静静的呆在沙滩上,不再抵抗,安安像个大将军,蹲在它旁边看着海面。
安静的日子都会结束,要么是在狂欢之后,要么是在灾难之后,要么是在阳光明媚的午后,要么是在穷思竭虑的深夜,我们都会做着一个又一个决定,从今天到明天,从这一刻到下一刻,而我那天决定,要带着安安离开别墅,带着玫瑰花园离开别墅,因为铁头和念念已经完满幸福。寻找新家这件事异常简单,当习惯流离失所,东搬西跑,这便成了常态。
美琪知道我要搬家,便示意让我搬到她房子旁边五十米处的另一间同等规格的小房子,外面看上去很小,推开门,豁然开阔,室内都是各种各样的木头搭建,美琪见我有些满意,打电话给房东,意想不到的是,我在房间里找到一些书稿
《退休生活的简单诗歌》
尘埃漂浮在空气里,
有一万个,
让它们落下,
落成安静的样子,
有时,
猫咪从地上窜到窗台,
去看窗外的蝴蝶,
尘埃们在光线里,
跳起舞来。
----郁恒秋
我隐隐的欢喜,因为这房子应该是老郁的。
不一会儿,老郁带着礼帽缓缓走近我们,看见我,就立刻拿出一把钥匙,微笑的交给我:“拿着吧,房租在酒钱里扣。”
那天晚上,我约了小吹和老郁去蓝酒吧喝酒,他们俩见面就争执,无论和谁在一起,他们俩完全就是矛盾对立又统一的一个世界。这世界在旁人眼里就是酸臭文人不休的任性吵嚷,而在他们俩的眼里,两三天不见上一面,吵上一架,生活即使有千般姿态,也了无生趣。
他们俩争着争着开始喝酒,氛围变得略显平和,我问老郁:为什么两个木屋都是你的,还隔得那么远?
老郁沉默了一分钟,那一分钟我有些后悔问那个问题。
他还是开了口:三年前,我退休了,以前天天在海上漂,早出晚归,老婆洗衣做饭,孩子们离开小岛去城市闯荡,每年回来的时间很短,退休后,我整天在家,老婆依然洗衣做饭,但我的大男子主义总是盛气凌人,妻子是文雅的妇人,很少和我争执,总是百依百顺,后来我越来越惹她讨厌,她便在小木屋的五十米外,建筑了另一个小木屋。
我:“那哪一个是你们的老房子?”
老郁:“美琪那间。”
我和小吹都沉默着。
老郁接着说:“阿芳是个好女人,是我太粗俗了,她走了之后,我翻看她在小木屋的日记和诗歌,回想起年轻的时候,才觉得自己是个混蛋。”说到这,老郁有些哽咽,“我多想,在她走之前,和她在小木屋里,她在写东西,而我就静静的呆在她旁边。”说完,一口喝掉了整杯威士忌。
搬进已经空空如也有整洁如新的小木屋,满心都是老郁和阿芳的普通爱情故事,每个人的往事都有载体,老郁尽管万般孤寂,也一个人悄悄走出了悲伤。
我看着老郁在房子里留下的这首诗:
《退休生活的简单诗歌》
“ 尘埃漂浮在空气里,
有一万个,
让它们落下,
落成安静的样子,
有时,
猫咪从地上窜到窗台,
去看窗外的蝴蝶,
尘埃们在光线里,
跳起舞来。
----老郁”
我想:那一万个尘埃,都只有一个名字,叫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