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希望我将来的房子面前能有两棵果树,最好就像我家曾经拥有过的那两棵一样。
那是两棵清瘦的梨树,它们并不像村里其他梨树那么高,需要爬着树干上去摘梨,它们结的果子也没有别的梨树上结的那么大,果子形状和其他梨子也不一样,它们长得有点像裹着梨皮的小苹果。再说它的味道,那可是其他梨子比不了的,它们皮薄、清甜 。有时摘了下来等不及奶奶削来给我们吃,我便迫不及待大咬一口,嘴里一翻,把皮一吐,剩那白白的梨块,咬得脆脆甜甜,没几口就剩下果核了,要是奶奶削好的,吃起来更畅快,吃罢真是眼里盛笑意,嘴角余梨香啊。梨小,总是让人意犹未尽,但即便如此我也不贪吃,因为我们家的梨树还有个特点,就是它们并不像其它梨树那样多产,有时奶奶惦记着过几日表弟妹要回来了,这样的梨子怎么能独享呢?
当然了, 村里也有熊小孩惦记着我家梨树上的梨子,有时趁着夜色偷偷来摘。梨子成熟的那段时间我每天一大早起来就去看树上是不是有变化,有时最大的那几颗梨被摘走了,看着路边被扯下的叶子我都觉得心疼,更别说被扯断了树枝,那简直叫我要起誓诅咒了,果子摘了就罢了,枝干折断了这不是伤害梨树吗?我总气愤,谁这么胆大包天,梨树就在窗户边上,就不怕被主人发现?后来爷爷来了主意,在梨树上挂上农药瓶子,奶奶在门口放话我家梨树可是喷了农药,别偷吃坏了肚子,这招用了很多年,不过掩耳盗铃罢了。奶奶并不是小气的人,但对门前的梨儿却是宝贝的,如果她递给你几个,说明交情不错,或是疼爱小辈,总之这梨吃着保准你心里甜。
关于梨树的记忆,更多是在清晨。有时我还在睡梦中,哥哥就被奶奶叫上去门口摘梨,梨树靠着窗,我隐约间能听到奶奶在指挥,那时候天大概就刚亮,微凉,抱着薄被褥睡觉是最舒服的,但我也不贪睡,一下子爬起来睡眼惺忪地就去看热闹,那时的梨树一定是带着晨露的,哥哥有时拿着竹竿子去敲那梨子,杆子上面套了一个网,准的时候那梨子刚好落在网里,我就忍不住想喝彩,但也有直接就坠地的,这时我会钻到草丛里,也不管那露水会打湿我的裤脚,捡起梨子心疼地吹吹摔坏的地方;有时哥哥会踩着高凳子,踮起脚尖抻直身体伸手去摘梨子,我便负责帮他扶着凳子;再有靠近路边的,哥哥跳起来就能摘到。这摘梨的情境像梦一样 ,它不仅有画面,还有声音、气味、温度、色彩 。后来很多时候,我在梨树不再的清晨里醒来,都会隐约看到、听到、闻到、感受到这个梦,然后侧个身又抱着薄被褥甜甜睡去,朦胧又幸福。
梨树除了那带着芬芳的果实令人难以忘怀,它的小花瓣也令人爱不释手,小时候我看着这星星点点的梨花,常幻想着它们会像下雪一样飘下来,然后铺满整个地面,那样该多美呀!如果梨花足够多的话,最好下成花毯子,这样我就可以走在上面,躺在上面。。。幻想当然没有成真,我却从未失望过,这梨树已经给我太多美好的了,包括哥哥常在雨后将我骗至树下,他用力摇摇树枝,自己跑开,害我淋了一阵凉凉的“梨叶雨”,然后我便向奶奶告状,然后大家一起笑我们。。。
记不清这两棵梨树陪了我们多少年,它们是父亲早年亲手种下的,这两棵让我们一直骄傲的独特的“苹果梨”在我们家门前伫立了很久,陪伴了我们很久,虽然没陪着我们一起静看这剩下的岁月,但是已经很值得我们感恩。梨树不再,门口的路却更宽阔了,这大概是它们打算从门口离开,搬进我们心里的原因。
我希望我将来的房子面前能有两棵果树,最好就像我家曾经拥有过的那两棵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