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 夕 何 夕

姑苏城,万花楼。

“姑苏锦绣,画楼轻摇。黛眉倩影歌舞艳,酒洒飘香醉情愁,客官你休走。

舍了春梦,暖被独寒。一夜秋风伴夜雨,寂寞怎堪羞。但求郎君多温柔,云雨几时休?佳梦催人留”。

李小寒微眯着双眼,嘴边浓密的胡须竟也跟着小曲微微一翘,二郎腿自顾自的随着小曲的音律独自摇摆。手中琥珀色酒杯慢慢送到唇边将酒缓缓送下,深出一口气又怡然自得大笑起来,只是这笑声带着许些癫狂,唱小曲的歌姬竟被这笑声所摄曲调一乱再也难以唱出一句。

“章台柳,与君却是红尘的冤家。莫说前世有姻缘,今世我在庙堂你入红楼。若是鸳鸯命苦,我亦将韶华辜负。如今君虽老,我仍挂心头”。这一曲却是李小寒即兴唱了出来,语调子带着满满的北国戏剧老生的情腔触耳悲凉。一曲唱完李小寒停留许久,随即又缓缓睁开双眼,望了望一旁的歌姬柔声道:“凌雪,你跟我回去吧。事情都过去了这么多年,你怎么还是想不开?”。

被叫做凌雪的女子约莫三十岁光景,女子面容貌美。柳弯眉下一双丹凤眼里像是流淌着一股清泉让人见不到底的清澈,鼻峰高耸樱嘴玲珑。肤如深雪流离三尺,貌若海棠半掩娇羞。一身红绸上有金色牡丹锦绣图萦绕不止,乌黑发丝上金色凤簪更显许些华贵。手中琵琶上楷书一个雪子入木三分,葱玉纤手将琵琶轻放木板之上。身材曼妙便如夜莺飞舞,虽已上了岁数一身妆容却更显成熟与妩媚。让人怜惜,更愿疼爱。

“回去?回哪去?十年前凌宇轩那记耳瓜子不够响亮?那时候你怎么就没敢往我家门口一站唠叨着要带我走?老家伙说要是跟了你这般的人还不如送到青楼让人遭贱,这十年我在这里呆的怎么样你也看在眼里。再叫我走,我只怕离了这里就再难回头”。凌雪望着李小寒柳眉横竖,冷言冷语一股脑的倒下。

李小寒双眼望向楼阁窗外,此时已是夕阳西下,大把的余晖借着不大的窗户拼了老命往房子里面拥挤着。阳光少有的血红色,像是挤破了脑袋的阳光溅出的鲜血。

沉吟许久李小寒苦笑道:“那时候你们家家大业大,我只不过是你们家祭组祠堂里的小和尚,十四岁那年我看上了十六岁的你,一眼望去就再也放不下。老和尚说我父亲血迹江湖杀人太多,怕连累了我就托他这个故友,也就是你们家祠堂的老和尚带着养着,跟着他做小和尚。老和尚叫我修身养性,敬佛忘欲。可那时我哪能管那么多?哪头大山里的野猪好不容易看到一颗粉嫩嫩的大白菜会不去拱?我只怕拱的不够尽兴不够干脆。我父亲杀人喋血浪迹江湖,玩了我妈生了我这个贱胚子,她娘的何苦自己不放下屠刀却叫我立地成佛?你那时死也不说你心上的人是个做和尚的我,要不然我这个小和尚还没成佛就得被你爹拿去祭天了”。

听着李小寒慢悠悠说起往事,凌雪的脸上也少见的现出柔和。瞪了李小寒一眼,挖苦道:“你们做男人的不都图个春秋美梦?就譬如我被卖到了万花楼,我就拼死里求着妈妈让我卖艺不卖身。为了什么?我们到了这里还不是像商铺里的买卖,稀罕的价才高。老妈妈名利人,知道我是富贵家的千金,人长的漂亮又会琴棋书画更兼歌舞,最难得是一身的气质是其她个姑娘学也学不来的。于是老妈妈大肆的宣扬起我来,这价涨船更高,银子多的跟流水也似。你再瞧瞧那些个让你们男人一天上上几轮的姑娘们,赔笑都得小心侯着,但凡身子骨不舒服还不敢推辞。要是好不容易遇见个知心的,想要跟了他去,人家又嫌你是个卖笑的脏货,你又不待见。最后吧,年老徐娘,身价掉了人也自贱了,老了又一身的病说不出的凄凉。你如今要带我走我也不说不愿,但凌宇轩那记巴掌打在我脸上也寒了我心。要我嫁你可以,什么时候混个公侯爵位我就随你去,我这辈子只图出这口气”。

李小寒听在耳力,摆了摆脑袋起身将凌雪的琵琶拿到手里随即一个拨弄发出一声脆响。两只眼睛望向凌雪,坏笑道:“你何苦还这般记恨你爹?我现在也算是个正三品戍边将军,还配不上你?”。

“你这十四年里爬的飞快,我还真不知道你这正三品的缺是托谁才青云直上的。你倒和我说说,我也听听解解闷”。凌雪走到李小寒跟前将李小寒怀中琵琶挤开扑倒在李小寒空出的怀里,一股体香味将李小寒萦绕。望着自己心爱的女人,李小寒又想起自己过去十数年时光,脸色阴沉下来。将凌雪随即搂紧随手将凌雪额上鬓发梳理,动手娴熟间又带着许些别样的温柔。李小寒摇了摇头复又沉声道:“那天你被你们家老爷子卖了我就跟老和尚说要还俗去,老和尚不肯,我就骂他。说你要我和你一样一辈子做和尚,我他娘的不是太监。你自己几十年的憋住了,我不行。老和尚就跟我说,我是被卖给你们家的,要还俗要十两雪花银。我就问老和尚怎么得有十两雪花银,他却不肯与我说。老和尚又没钱,只顾和我讲些一大堆我听不懂的道理,我那时一句也没听的进去,现在也是一句也回忆不出来了”。

似是听到动情处,凌雪一双丹凤眼现出一片光亮。努了努嘴,催促道:“你倒是快说,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我就跑出去了,帮别人杀了几个人得了三百两金灿灿黄金,再就是跑你家赎身。与老和尚道别的时候本想给他些金子表表心意,他一见那黄金说了我几句就跑到祠堂后边上吊了,估计是知道我开了杀戒让他心太寒吧!我那时人小一时没了主意就跑到大北边的七里山找我爹,我爹的去处还是老和尚临死前告诉我的。我爹见着了我先是一惊随后就给我一个耳瓜子,说我来做什么?他那时是全国土匪的头头,手下数万人,做的全是杀人截货的勾当。我也不哭,骂他生下我就跑了,害我在别人家尽受欺负还做个没用的和尚。他就不骂我了,也跟着我哭。我又闹他,要学武功。小时候老和尚教了我许多基本功,杀人的时候才那么顺手。我爹不肯,我一急就将我两的事说了出来。我还说我不要当和尚,你自己怎么不当?我也要娶媳妇,也要生娃”。

李小寒的脸色像是回到了少年的时光带着一股热血,定了定神李小寒便将酒杯取来倒上一杯一口喝下。瞧着凌雪听的入迷,神色开始显现出几丝喜悦又接着道:“后来我爹就教我学武了,还请了个师傅做讲师教些文学道理。我也学的快,武功上我爹本来就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狠角色,每一个招式从他手里出来没有好看的只有要命的。师傅是个归隐山林的高人,天文地理烂熟于心当真能让我佩服的五体投地。第八年的时候我爹就下山找我娘去了,他说怕我再长大些懂事了为了我娘就不会认他这个爹。我娘在哪里估计他也不知道,我娘这么多年背着未婚生育的罪名活在世上怎么个苦法我不想去想。结果我爹一走,本来留给我的家业便出现动荡,山寨里的二当家就要取我的命要自己独大。那个脑袋瓜子长在屁股上的横祸还没动手就被人砍成三四节丢在我面前,他哪里知道一个二十出头的少年有这样的心机?我又花了四年时间稳定军心拉通人脉叫人服我,看着帮派稳定下来就想着将自己的身份洗白。接着跑到京都中了个武状元,金銮殿上又玩起诗词还跟皇帝老子对对子。数个月后,与朝廷的达官贵人近乎的不得了,皇帝老子对我又极是喜欢。我瞧着时机不错,随后便将自己身份说出,直接将山寨里的几万名草寇归顺朝廷。皇帝老子起先说要杀我,朝廷里的官员但凡三品以上都给我求情。后来嘛,几万个乱民被收编给朝廷解了大患,皇帝老子说我功劳大以前的事情既往不咎,或许那皇帝为了显示自己英明,于是我就直接升官到了正三品的将军头衔”。

凌雪躺在李小寒怀里静静听着,虽然李小寒说时漫不经心似闲庭信步。可她心里明白这其中艰险又岂是自己随意能够体谅的,想着李小寒为了自己争的这口气竟然付出如此之多,心里一暖双手探入李小寒后背将他抱得更紧。黛眉下一双丹凤眼目光温柔静静望向李小寒,眼中自有一股关怀与感激。

“今晚别走了,在这里陪我吧!”。凌雪说完这句将头埋进李小寒怀里,许是害羞竟然许久也不见探出头来。

李小寒还是如先前一般一脸坏笑,浓密的胡须微微一翘带出一丝光泽,声音故意带出吃惊的语气道:“你不是卖艺不卖身吗?我今晚往这里一住到明日别人将我两的事情的一传……嘿嘿……万花楼的头牌从此身价暴跌你岂不是得不偿失?”。

凌雪的脸立即涨得通红,用力将李小寒推开站立起来朝着李小寒脸上淬一口骂道:“你这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小和尚,我这里平常的达官贵人花个上千两的银子也只能看到我半面,如今让你在我这过一晚算是将你抬到天上去了。别不识抬举,要走就走,我也不稀罕你。什么卖不卖的,这话别人能说,就你李小寒讲不得,没心没肺的东西,那时候当和尚的慈悲心如何现在便怎么没了踪影丢的一干二净,我只望当初不认识你才好”。

“好好好,我的祖奶奶。我哪会走啊,这么好的事情我平常做梦才得见一次。好不容易大美女自动上门我倒还去推辞真是该掌自己一个嘴巴,哈哈……”。李小寒变了变脸色,又是死缠烂打一番将凌雪搂入怀中。瞧着凌雪仍旧一脸生气模样,李小寒右手一抬真给自己一记响亮的嘴巴。可这嘴巴落得重却不见李小寒脸红,当真是一副铜墙铁壁。

时光如剑,月明流梭。楼阁窗外一轮雪白满月正挂在万花楼外一颗大杨柳的树梢上,仿佛只要努着劲踩到了树顶便能将月亮捧在手心。月明星稀,往常大把在月亮边上献殷勤的星星点点如今都零零落落各在东西。就好比世间漂亮的女子,上了岁数后过去的追随者不是名花有主就是浪迹于世界的某个角落躺在另一个女人的怀里。

次日凌晨,李小寒早已起来伸了个懒腰。随手将一身服饰换成纯黑色的平常素服,只是腰间一条金丝绣成的蟒蛇纹路腰带显得刺眼。凌雪从被子里探出头来,乌丝凌乱下只穿着粉红色鸳鸯戏水图的肚兜遮不住的如雪肌肤曼妙身材又重新将李小寒的双眼死死定住。瞧着床单上那片触目惊心的红色,李小寒想起昨晚光景,脸上再没有往日那种玩世不恭的样子。

十数年青楼卖笑度日,到昨天晚上之前却仍旧是处子之身,这其中的苦又有谁能够体会?

凌雪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李小寒,剑眉豹眼带着一股肃杀,配着那张瓜子脸倒也少有的英气逼人。心里想着这个男人过去那双眼睛又看看现在,他经历过的事情有多凶险心中便已有几分想象的余地。十数年间,如今的李小寒身高已高出凌雪一个半的脑袋,脸色也较过去更加黝黑和严肃,身躯雄伟中自有一股阳刚的霸气。

李小寒就这般站着,再没有那股半开玩笑的神情而是神情专注的望向凌雪道:“你说我混到个爵位就随我去的,今天我就要去带兵打仗。本来现在我应该在大军中带着头的,可路经这里只有百里的地方知道你在这里,也不知你现在是好是坏我就赶了过来。现在瞧到了,我心里虽然极不情愿你继续呆在这里。可你过的还行,这里的人也不曾冷落了你。凌雪,我这一战有点硬,朝廷先叫了几个不怕死的去啃这块硬骨头结果那些不怕死的都死了。我这次如果赢了立了功到时候封侯封爵是逃不掉的,那时候你要是不跟我走,我将这万花楼推平了也要拉你回去的,你明白吗?”。

“你当这万花楼是什么?推平?我告诉你,我在这里十数年多少个男的想往我身上拱,你再瞧瞧被单上那块你昨晚弄的东西,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没人敢在这万花楼生事。你到时来娶我只管和张三秋爹爹好好说求着说,花个万把两银子兴许就把我赎出去。你也别嫌钱多,我这里有这个数,不要你多出一分钱。但我话说在前面,娶我那天我要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我凌雪嫁给了一个封了爵位的李小寒,那个被凌宇轩看不起丢到妓院的凌雪她嫁给了此前那个在他家守祠堂的爵侯小和尚!”。凌雪边说边起身整理衣服,随即又将木梳取来整理鬓发。对着铜镜也不看李小寒,自顾自的打扮起来。

凌雪的声音显得异常平静,每句话都字正腔圆,一丝不苟的传到了李小寒的耳朵里。

李小寒也将视线从凌雪的身上转开,走到木桌上将昨晚没喝完的酒吞下一口。大清早喝酒劲头较足,这又是陈年老酒,李小寒眉头一皱显然昨晚的酒劲没退又新喝了一口胃里面过不去。但他随即又忍下重新喝了一口,面色又回到昨天的半吊子模样,翘起浓密胡须坏笑着对凌雪道:“这事你别管,张千秋我来搞定就行。他不肯,再厉害的人突然来个六万大军将万花楼烧了,他纵有千般能耐也远水救不了近火。等他能救的时候,我们早就到了千里之外,到时候他还是远水救不来近火”。

“恩……李大将军您本事数一数二。小女子心里佩服,不过小女子有一句话想问问李将军,不知道李将军是否愿意回答?”。

“说……”李小寒显然心情大好,声音洪亮托了个长长的音。

“你这之前有和别的女的上过床没有?多少个?”。凌雪梳妆已毕,一双眼笔直盯向李小寒,这一回她的脸色也少见的严肃。

“啊……”。

像是晴天下一个老大的霹雳,李小寒只觉得耳朵一聋,他倒只希望自己耳朵现在是聋的。瞧着凌雪没有半点放过自己的意思,他也就认命了,搬开十个手指头慢慢打开放到凌雪跟前。

“十个?”。

“十个十个……啊……别摔东西,别砸脸…..啊……我那也是没办法啊,那么多官,不吃不喝不玩不嫖怎么行?啊……别咬手指头……姑奶奶我错了……啊……”。

许久之后,鬼哭狼嚎的声音渐渐远去,凌雪脸色涨的通红恶狠狠的道:“昨晚就不该让那白眼狼那般快活,一百个!这天杀的……”。平静了许久,凌雪的脸色渐渐平静。双手将李小寒一份留给自己的信打开,摊在手心:

识君十年又过数秋,虽是十数年,相见却只一面。每思君在红楼度日便觉如芒刺背惶惶不敢有丝毫懈怠,庙堂之上卖力奉承唯怕稍有不慎便前功尽弃辜负君意。如今功名在即,便来会君。虽知此去凶险未卜,但天命有常万物皆尊伦理之数。余只信有情终究眷属,鸳鸯亦能同飞。

余十数年辛苦不足与君道一二,君之苦我知,我之苦却不愿与君知,怕君更苦。然余有一句需与君言——莫以争一口闲余气而怨而悲,它日若将一切看淡年老之时,所回忆如若此般,余之过也。君父虽有错,然护乳之心人皆有别,望君以养育之恩为记莫要生幽恨之情。

此去千里,望君以我为重。切护平安二字以待余凯旋而来,余毕尽后生之所有已还君深情之一二,来世更愿再续情缘,三世之约望君勿忘,请君珍重、珍重。小寒亲笔。

蜡黄的牛皮纸上早已被泪水染湿,凌雪将信纸拽进手心沉默许久。望着窗外,阳光又再次冲斥而进,娶出湿巾将眼泪擦干独自笑骂道:“花了心的贱胚子,爱了那么多女人何必还对我如此!出去打仗,死了才好呢……”。

白骨枯,大漠玄阳城。

“将军,敌军已于我军前方百里处扎营”。一声嘹亮响音后一个身着黑色蟒蛇纹路盔甲的将士拜在地上,那将士不见前方站立之人回答便将头缓缓抬起举目四望。

大营之中灯火辉煌,李小寒站立于这位侦察兵之前凝视良久缓缓道:“小小小,你只管将这大漠的各处地势说于我听就行”。

这名侦察兵名叫萧晓骁,因被人叫小小小叫顺了口名字也便成了小小小。这小小小不但名字中带了三个小字,连个头也比寻常人矮了一个脑袋,到了李小寒跟前则更是显得矮小了许多,但可贵的是小小小身子粗壮动作灵活,做侦察兵却是再适合不过的。

小小小不敢停顿,赶忙道:“我与五个弟兄分了两路查看,这前方除了沙子便他娘的就是沙子。不过在前方七十里的地方却现出了一块绿洲,那绿洲里竟还有一股清泉,我们还喝了几口猛的,那口泉水当真冰凉甘甜。后来我们就不敢往前了,因为怕哪个不要命的被敌军拈了去泄露了军情这才急忙又赶了回来”。

小小小原本就是土匪窝里和李小寒一道出来的,又是老乡。看着这个年龄只有自己一般大的青年,李小寒想起过去许多光景,心中一暖道:“两军交战相距不过百里,敌我双方若是攻击突袭也只是三四个小时的事。也就是说敌我双方都处在一个危险的境地,我看我们不如暂时向后退个一百五十里的距离再广修工事。摆了摆手,李小寒又招呼道:“你也辛苦了,站起来说话”。

小小小赶紧站起拍拍膝盖上的灰尘,脸上露出憨厚笑容却问道:“将军,既然敌我双方都处在危险的境地,那干嘛我们退而不是他们退啊?”。

李小寒眉毛一皱右手已握成拳鼻子里出着粗气,想了想小小小未必明白自己的意思复又耐着性子解释道:“敌军先前打了胜战却离玄阳城五百里扎营,这回我们新添六万大军向前推进了两百里他们竟然也敢向前推进两百里。可见敌方要不然掌握了足够的实力或者他们可以在这大漠里跑的飞快不怕我们突然攻袭过去,还有一种解释就是敌军将领故意试探我们的底线。现在我们还没摸清敌方的具体情况所以我不想现在动手,其次,前方既然有绿洲而且还有清泉,这种地方敌方不霸占还让你们自由自在的来去其中必有缘故。是先让你们喝了再去下毒也说的过去,毕竟大漠里的水比黄金还贵,保不准哪个没脑子的就带头喝了全军覆没。向后退出一百五十里,一来我们的水源和粮草就有了玄阳城的供给。第二个好处就是让敌军摸不准我们的路子,我们就在暗处他们在明处,我们就好摸清敌军的情况了。还有,前方有清泉绿洲的事情一定不能在军中散播出去,否则仔细你的脑袋”。

“那我们现在把绿洲抢回来不就好了吗?敌军肯定还没来得及下毒,等我们抢回来了这战打的不就简单了?”。小小小云里雾里听了一大推,最后摇摇脑袋问道。

“啊……”大营中一声惨叫,小小小已经被李小寒一脚踹了出去,接着便是李小寒破口大骂道:“你他奶奶的是想气死老子是吧,有本事你去抢啊,王八羔子的,有个绿洲清泉的怎么不早说,你以为老子一身汗臭味的舒服是吧,还和你唧唧歪歪的讲了一大堆,我操你大爷的,你当王颜亮那边的人都是傻子啊?抢你妈的……你……妈的……气死我了…….”。

(二)

余气未消,李小寒已然出了中军大营。望着一轮明月渐渐升起心里估摸着此时已是夜晚月头初上十分,屈指算了算嘴角不时上扬自顾自道:“这一回可是刀口喋血的买卖,可不能有个差错啊”。

“将军怎么出来了?”。讲话的却是副将军李二狗,李二狗与李小寒都是土匪窝里出来的。李二狗年龄比李小寒大了十来岁,身子骨却更加健壮挺拔。四十岁的脸上满处的刀疤,借着橘红色的大营灯火与银色的月光交相呼应下显得几丝狰狞恐怖。

李小寒点了点头回道:“怎么?有事?”。

李二狗一听李小寒问话顿时一脸的不满和痛苦,眉头一皱脸上的刀疤立时此起彼伏,李二狗将随身盔甲扯开苦着脸道:“老大,我这里面都长虱子了。这白天里热热就算了,晚上也不见好到那里去。弟兄们都在闹,说皇帝老子怎么自己不来打?我压了几回眼看就压不住了,大哥,我说这战咱就别打了。咱们还是回去当咱们的土匪做土皇帝,受这窝囊罪的图个什么?他们自己家的兵不行就要我们顶死么?”。

李小寒一脸镇静,双手抱拳对着漆黑的天空正声道:“胡说,我们乃堂堂军人。此时若是战死沙场也图个百世流芳,区区大漠高温怎能生出对皇上片刻不忠之心?别说身子上长虱子就是被虱子咬死了化成白骨也决不能有丝毫退缩!李将军你受陛下重托,怎能有如此言语,我李小寒再从你嘴里听出半个不忠言语便要军法伺候了”。

李小寒一席话将李二狗说的是面红耳赤,李二狗只觉得眼前之人实乃朝廷顶柱。心中一阵佩服更是暗自庆幸自己当初死心塌地的跟了李小寒,身躯一震拜倒在地叹服道:“大哥说的对,小弟绝不负陛下和大哥所托。一定让弟兄们拼死了命也要精忠报国,绝不会有半点退缩不满之意”。

李小寒点了点头露出笑脸,浓密的胡须微微一翘摆了摆手到:“你先起来,等下便马上整理军队。再过一个时辰你便号令全军在三个时辰之内向后撤退一百五十里,这样就离玄阳城五十里之遥,明天之后不管粮草还是水源俱都有了保障。二狗,我说的是三个时辰撤退一百五十里,不是明天早上而是马上。这一路辛苦将士们刚刚休息如今又要马上行军撤退,这个难度的任务你可办的到?”。

“这六万人都是我们土匪窝里和大哥出生入死出来的,这点事有什么办不到?只是,二狗不明白我们撤军又是做什么?”。李二狗摇了摇脑袋,神情又和先前小小小一般憨笑着望向了李小寒。

李小寒深吸一口气心里暗自将小小小暗骂了几句,沉下心缓缓道:“这个你就别问了,我实在是不想解释了。你只管明天一早便号令三军将士整装操练,其他的日后我再与你细说”。

瞧着李小寒脸色阴晴不定,李二狗也不好追问,答了一声诺便急忙退下。或是李小寒说的行军布置太过离谱,李二狗自顾自的笑道:“大哥这不没事干吗?早知道要撤退干嘛要向前呢?”。随即又摇摇头,心里将自己对李小寒的疑问彻底打消,想起山寨里二当家当初实力那般雄厚在李小寒面前也只有身首异处的下场不觉心里一震,不敢细想下去只望着如何完成李小寒布置的任务做好忠君报国的本份。

夜已如凉水一般,一轮明月如倒开的玉瓶口子,将一波又一波的银色寒流倒入人间。大漠流沙,一层叠过一层几乎没有尽头可言。一骑黑影如一条无影无踪的鬼魅在沙漠借着一匹黑色高头骏马飞驰,黑影背后五把亮晃晃的三尺黑色玄铁剑却借着月光泛现出更加寒冷的金属光芒。

模糊中一株两株的像极了弓箭做的大扇子一般叶子的树木衔接出现,随即便是一大片黑漆漆的黑色树林。李小寒剑眉舒展面容大是愉快,从马背一跃已然到了地上,向前运起轻功便如一团云烟缥缈转眼便到了一股清泉边上。一股泉水从水底向上喷出借着地面坑坑洼洼高低不平的地势便形成了一方如一间小屋面积大小的水潭,泉水清澈见底,月光洒下在水潭面上摇荡出缕缕银色波纹。李小寒立马将身上盔甲脱掉,几声杂乱有声的脆响之后李小寒已然将头埋进水里大口喝了起来。

“总算能洗个澡了,这个死小小小,早报告该多好,害的我只能自己一个人偷偷摸摸的来”。李小寒面容大有沉醉之意,只是李小寒如今这副嘴脸要是被小小小和李二狗看在眼里估计李小寒立马得被部下策反,喝了几口清凉泉水之后李小寒竟好像丝毫不见满足,将上衣脱下现出一身黝黑健壮的肌肤就要往水潭里面跳下。随即又想保不准小小小那几个也在这里洗了澡,一想到这点李小寒又想起自己刚才喝水的摸样,心中懊恼后悔向小小小询问军情忘记问了这个最重要的事情。摇了摇头李小寒心情大减,想起自己一个做将军的刚才喝了四五个手下人的洗澡水,这事情要是传出去可该怎么办?

“你来了”。一声浑厚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李小寒将头转过瞧着来人摸样。月光下也瞧不真切,只见的来人是个约莫二十岁左右的男子,男子身材高大足足高出李小寒一个脑袋,浓眉大眼在月光下炯炯有神如大山里的黑瞎子看着猎物一般死死盯着自己。男子虎背熊腰一身金灿灿的盔甲泛起耀眼的光芒几乎让李小寒立时睁不开眼来,男子将手中一把足有七尺的大刀笔直插入到泥土之中却不再看向李小寒而是如李小寒般将头埋进泉水里大口喝起水来。

李小寒心中大喜人也顿时一阵轻松,来人正是敌方将领西竭国的四太子王颜亮,想起堂堂西竭四太子也喝了自己部下的洗脚水心里多少舒服一些。李小寒心中不免一阵快活,脸色却如往常一般将浓密的胡须微微一翘将自己随身的盔甲和剑器佩戴好笑着道:“王颜亮,我和你做笔买卖,你做还是不做?”。

完颜亮的眼睛再次盯住了李小寒,望着李小寒的身躯渐渐从清泉边上站立而起,完颜亮沉下声音道:“你叫我来就是做买卖?那何苦将你的军队往前推进两百里的距离,这其中的意义不是和我做买卖那么简单吧?”。

尴尬的笑一声,李小寒也不见得有如何的不自在仍旧赔笑道:“瞧你说的什么话,我把军队往前推进两百里不就想着见你近一点方便一点嘛。你看我这次一个人来,这诚意可不是一般的真切啊”。

完颜亮默然起身,静静走到李小寒身后将插入在大漠里的那把大刀拿在手里突然间便势大力沉的往李小寒的脑袋上伺候,嘴里大声道:“你如今一个人岂不是找死,你一死我只管把你的脑袋往你们军营一放叫你六万大军有去无回。这买卖,我们还是来生再做”。

李小寒心里吃了一惊,显然完颜亮的举动他有些意外。匆忙间他将左手放到后背拔出一把剑来想要挡住完颜亮的大刀。只是突然间只觉左手虎口一阵巨疼,一咬牙将那把剑丢在地上。只是这一停顿李小寒的双腿用力已然离开了完颜亮三米距离。

李小寒望着完颜亮不觉皱起双眉,这完颜亮一身蛮力不下千斤。

完颜亮心中的惊奇比之李小寒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数月前中原派来的五个将军都是在自己一招下身首异处,这李小寒却在自己偷袭之间还能如此完好。

“你们可汗已然快到西方极乐世界去了,不对,你们草原的好像不归那管。你那大哥和二哥又打的不可开交,你三哥挑拨离间要联手杀掉最有实力的你。你那七万士兵已然断粮一月之久,前些时间若不是朝廷的兵马太不争气让你们夺了许些粮食兵器马匹,你们恐怕早全军覆灭几天几夜了吧?”。李小寒浓密的胡须微微上翘,左手上又拿出一把剑来。

完颜亮巍峨的身躯猛然一震,额上滴出许些汗珠。一把大刀在月光下微微颤抖,只见银光闪过已然又向着李小寒的脑袋上砍去。

李小寒心里叫苦将完颜亮的祖宗八代在心里暗骂一边,左手使力也迎着那把大刀斩了下去。

“碰……”李小寒左手一震那把剑又丢了出去,身形一晃向后退去三丈有余骂道:“完颜亮他娘的有病啊,你就算杀了我你那七万士兵也只有死路一条。老子要和你做买卖,你怎么就一死脑筋?”。

“去你奶奶的,你们中原的人就是人心险恶。我凭什么信你?做买卖讲究的是个公平,三大斤上好的马奶酒换一匹小羊苗才有人会愿意。我如今已然粮草断绝,自家的兄弟杀老子比杀谁还狠心,军心思变说不定哪天就被哪个信得过的手下砍了脑袋,我什么都没有还如何和你做买卖?你死了老子才有一线生机”。完颜亮的双眼在月光下显得通红一片,巨大的身躯宛如一匹脱缰的野马,将那把大刀拖入沙土身如闪电已然又到了李小寒跟前。

李小寒双眉紧闭,一双眼望向了完颜亮,脸上的神色显得几丝复杂。

这个如今可以不顾一切的小伙子,和当初那个不顾一切的自己,又是如何的相似!

李小寒的左手再次拔出一把剑来,完颜亮的刀在沙土中变了方向,砍在李小寒剑上的却是那把大刀的刀背。完颜亮的眼睛少有的变得狡黠,像大山里的黑瞎子将猎物放在自己掌心那般。李小寒的心突然没来得及的一寒暗叫一声不好,左手一震那把剑早已接不住大刀的力度丢了出去。只是王完颜亮这次的刀却没有停顿,刀背砍过,完颜亮手心一转刀刃向着李小寒的脑袋再次砍了过去。

连贯的动作一气呵成,巨大的力道和速度。李小寒只觉得呼吸为之一阵窒息,也不见他如何动作身形已然向后退了三步,又一次将剑拔出再次挡住了完颜亮这致命搏杀的一击。左手一震剑又飞了出去,李小寒左手的虎口流出了鲜血,向后又退了三步,李小寒喉咙一甜哇的一声又吐出一口血来。

完颜亮开始暗暗的打量起眼前这个给他玩世不恭感觉的人,只见他双眉紧锁那嘴上的胡须却还微微上翘对着自己冷笑。完颜亮心里慢慢佩服起来,将刀对着李小寒冷冷道:“五把剑,你已用了四把,这一次你就真的要死了”。

“唉……左手果然还是不行……罢了……用右手吧,要不然真的会死了”。李小寒的眼睛再一次看向完颜亮,这一次他将右手举起把剑拔了出来。只是他的那双眼睛少有的正经以来,让人看上去却带着满满的肃杀之感。

“呼……”。

耳边似有风吹过,李小寒脚下步伐摆动已然要到完颜亮跟前。完颜亮将大刀又一次对着李小寒砍去,只是这一次他再也没有先前的把握。

“咔……擦……”。

完颜亮手中的大刀已然断成两节,而不可思议的便是在李小寒与自己对击的那一瞬间。李小寒肩上的四把剑已然全部归位,直到这一刻,完颜亮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被李小寒抵在脖间的剑是否还是刚才最后拔出来的那一把。因为一切都太快,快到他根本反应不过来。

原来左手右手,竟然有这般大的区别。

“现在这笔买卖还做不做?”。李小寒微微一笑,像一只悄悄靠近猎物的豹子一般,一面幻想猎物的美味一面耐心的观察。

“你说吧……”完颜亮显然还没从刚才的失利中反应过来,盯着李小寒想是在等着那么一个不经意的机会再来一次搏杀。

“我让你做草原之王,你帮我杀一个人”。

“你手下这么多兵,功夫如此之高,要杀的却又是什么人?我这个身份又如何帮你杀人?”。

“我之所以将军队往前推进两百里,只是想试探你的军情。你的军队现在估计连几匹像样的骏马都找不出,我将军队推进离你一百里你也没进攻是想晚上突袭吧?这大漠之中我们夜间打不过你,你们打不赢抢点东西也是好的。先前你们兵强马壮的,所以那时候才有那般的能耐。现在的一百里,你们来往也要三四个时辰,但是你们粮草奇缺,士兵和马匹有没有那个劲你自己心里也没谱是吧?所以我将军队往后调离了一百五十里,你要去攻击就准备花上七八个时辰。而且我也命令所有的军队在明早集体操练,你根本没有机会的。如果你和我作对,你真只有死路一条。所以要杀谁你不能决定,因为和我做交易不是看你能做什么而是看你有什么”。李小寒轻轻将剑放下,走到泉水边上座下。本来是想喝口泉水来着,想着小小小心里没来由的又是一阵臭骂。

这一刻只剩下完颜亮身子一软瘫座在地上,瞧着李小寒,心里一阵冰寒。仿佛这个男人,已然完全无视这世界的规矩。在他的生命中,没有制约没有法则。随心所欲,但是却是步步鲜血漫漫杀意。

“你怎么帮我做草原之主?”。

“你刚才杀我的时候我看到你腰间还有用牛角装着马奶酒,给我喝一口我就告诉你。这泉水……我操他娘的小小小”。

完颜亮一时语塞,刚才殊死搏杀之间这个男人还有心情盯着自己的酒?哈哈……一声大笑,完颜亮几乎疯狂,瞧着李小寒将手伸入腰间取出酒,随手甩了出去。

“啊……好酒”。深出一口气,李小寒才道:“我给你马草啊,别让你那几个哥哥知道就是了。等他们打的差不多的时候你再回去做可汗,你这段时间就这样不死不活的,不是很简单吗?”。

“你真愿意给我粮草?给我马匹?”。

“我刚才说的应该是人话……”。

“你真愿意给我粮草?给我马匹?”。

“我刚才说的应该是人话……”。

“你真愿意给我粮草?给我马匹?”。

“……”。

此时已是深夜,先前还弥漫在天空的月光却突然间消失了身影。原来这个世界上,很多时候,有些东西她也如月光一般。原本可以清切温柔的环抱在你的身边,却往往当云天遮掩之时与你再无踪迹。

李小寒瞧着黑色的大漠天空,心中想着凌雪。也不知道她现在是否还好,会有哪个男的……再不愿多想,如今三十而立的李小寒对女人很少会有真感情的时候,这么多年烟花巷口,女人在他的心里也渐渐呈现出一个摸样。只是凌雪不同,他有时候会觉得自己当年为何不找父亲直接把凌雪从万花丛中救了出来。现在想想才觉得自己并没有错,张千秋什么人?他还真没把握可以搞的定这个人。

所谓的爱情,开始的时候总是要死要活。恨不得眼前的人便是自己的整个世界,自己也将是眼前人的整个世界。只是两个相爱的恋人哪里知道两个人的世界太小,根本抵挡不住这满天势力眼中的江湖。在生活的侵淫中,原本纯真的爱情早已面目全非。爱情,若只是因为爱情而爱情,那绝对是这世界上最昂贵的游戏。

这世间真能有一种爱情,可以为了彼此不顾性命?即便如此,也还是有许多比生命不能割舍的羁绊。

对于凌雪,舍不得的是因为这个女人和别的女人不一样,她愿意为自己去青楼做睡客,只是凌雪也许不知道这其中还有很多她自己也不知道的事情和无奈。这个女人为了他耐得住寂寞,这个女人哪怕自己十年间不曾见面,但相见时却还是当初那般诚心对待。

李小寒浓密的胡须微微一翘,自顾自道:“凌雪,熬过去了,你的福气还在后头”。

“什么,福气?”。完颜亮坐在李小寒身边,听的稀里糊涂突然问了起来。

李小寒吓了一跳,道:“你怎么还没走?”。

完颜亮那巍峨的身躯却没有半点高大的意思,先前的杀意也烟消云散,笑道:“你真的给我粮草,给我马匹?”。

“是的,帮你便是了了我一桩心愿”。

“那你为什么要帮我?我要怎么做?”。

“我帮你是要杀个人,这个人毁了我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一生的幸福。而你恰巧有这个条件,所以我才帮你”。

“是为了一个女人?”。

“是一个最特别的女人”。

“好的……杀谁?”。

“镇南王……萧云”。

“那个取了一百六十三房太太,生了七十四个儿子,九十八个孙子,年过八十的镇南王?”。

“他有那么多老婆?你怎么知道的那么清楚?他的那些老婆有漂亮的吗?还有儿媳妇和孙媳妇长的怎么样?他那么多老婆怎么吃的消?怎么办到的?你还知道什么?我是选他哪个王妃好呢?”。

“…………”。

“你别误会……我只是想知道这个……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嘛。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

“萧云手下有精兵五万,何况他是镇南王,我们这是在北方,怎么把他“请”过来?”。

“萧云是皇上的大舅子,他是朝廷中有名的主战派,我只要按兵不动他就会弹劾我的。你到时候就放出风声,目的就是把他“请”出来。只要他到了这里,我们再打套组合拳把他灭了。之后你与我中原言和,你便是名义上被承认的可汗了。你那几个哥哥再不服你,也得看着我中原的脸色的”。李小寒的脸上收起了笑容,静静望向完颜亮又道:“先前还要死的杀我,把我打出血了,现在怎么变了一个人了?”。

“你很特别,我没见过你这样的人。我从小就知道弱肉强食,其实我现在的可汗却并不是我亲生父亲。我十五岁那年,父亲就死了。当时正在办丧事的时候,那天晚上我就看到现在的可汗扒在我母亲的身上。我看到我母亲的脸上有眼泪流过,可她还是和可汗说要他以后对我好一点。你知道那种感觉吗?我只觉得女人好苦我很没用。我其余几个同父异母的哥哥全被杀了,妹妹也嫁给那些新可汗手下的亲王们。只有我因为我妈才活了下来,可是这其中的代价却是我不愿意提起的。于是我开始拼命的建功立业,只想让我母亲过好一点”。

完颜亮突地像个孩子对着李小寒笑了一声,随即将李小寒手中的马奶酒取来喝下一口。

“家家有本难念经……”。

“对不起……”。

“我也有对不起的……”。

“以后你愿意来草原吗?这件事情之后,我们做个朋友?”。

“我们已经是朋友了”。

(三)

九月九,九重楼。我与天仙化蝶去,散下漫天相思愁。

有缘人,千里会。柴米油盐酱醋茶,一根高竹倚扁舟。从此浪迹亦天涯,名利红尘样样休。

姑苏城,万花楼。

李小寒缓缓走入万花楼中,整个万花楼早已一片安静。所有买春的客人早已没有半点踪迹,因为在万花楼外十二万大军早已将真个姑苏城围得水泄不通。

“张老爷子,我今儿个要把我们家凌雪娶回去。您老也出来看下,给我做个人证,我也向你讨点彩头”。李小寒一身红绸,配上他俊朗相貌和那浓密微微上翘的胡须说不出的妖艳。

一个约莫七八十岁的老人一身青衣素服走了出来,一双混沌的眼睛看向李小寒,脚步蹒跚间由几个贴身服侍丫鬟搀扶过来。到了李小寒跟前,一个绿色服侍的丫鬟将一把紫檀木做的八仙椅子轻放过来让老人座下。

“原来是镇国公,你不往皇城请功却往我万花楼来要凌雪姑娘。我年纪大了,可是我耳朵近来有恙听错了?”。

李小寒摆了摆手,将随身的六个将士请了出去。随后整个万花楼所有的门窗全部封闭,大厅之中只剩下张千秋和李小寒两个。所有的人,包括张千秋的贴身丫鬟全部被请出了万花楼。

李小寒笑了一声,扑通跪了下去笑道:“干爹在上,李小寒给您请安”。

张千秋的身子微微一颤,眼神微眯冷笑道:“我无儿无女,也在世间很少往来。干爹?只怕你认错了”。

“干爹可还记得,十年前凌宇轩将凌雪交与你的时候说的话?”。

忽然张千秋的身子站立起来,混沌的眼神也突然清明起来。望着跪在地上的李小寒,一把拉起复又轻轻一推,一拿一送间李小寒的身子已然座到了另一张椅子上。

只是李小寒当今的武功早已是江湖上拔尖的人物,在这个古稀的老者手上几乎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

“这么说,当初凌宇轩的事情你都知道的?”。

李小寒心里大惊,这老头完全就是逆天生长的代表。心中骇然,不敢停顿赶紧道:“老爷说,以后若是有缘,要我一定好好对待凌雪”。

“想不到那个傻子对女儿却精细到如此地步,看来我这个老头子想的太多了”。

“当年的事情,我在朝廷这么多年也大抵清楚了。当时凌宇轩身居二品,主管军营粮草匹配。萧云嫌粮草少质量差,找老爷子理论。结果老爷子没忍住把人家得罪了,还气急败坏的给了萧云一个嘴巴子。所以那时萧云说要让老爷子家里男的全部死光女的全送妓院,老爷子自知在劫难逃,这才求你这个做干爹的救一救凌雪。您也别怀疑我,当年我就是那个在他们家看守祠堂的小和尚。我和凌雪的事情,要是她没瞒着你也早知道的”。李小寒的话语像一把把刀子,将过往的历史清清楚楚的雕刻出来。只是这雕刻的样板却是一副副有血有肉的身躯。每一刀子下去便是慢慢的鲜血飞溅。

张千秋沉吟良久呸了一口唾沫骂道:“那个猪啊,一个二品官就敢和王爷动手。那可是皇上的大舅子,这不是给皇上脸色看?他要扩他的军队也不该你管,真是猪啊。若不是老夫还有些能耐,我这凌雪可怎么得了?唉……你也别怨我为何不公开认了凌雪做女儿,我的身份太特殊,到时候……不过对的住你的,她不委屈。萧云后来找老夫要人,我也没给。但是鬼宗原本的九个高手一夜被杀了八个,萧云那个畜生对我倒还是下的了手的。不过他也不好过,我把他军中最嚣张的六个将军全部送到黄河里喂鱼去了”。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还聊的这般好”。一声清脆的声音从楼上传来,张三秋一脸无奈李小寒也是苦笑一声。

“还不是为了把你从张老爷子手里娶回去……”李小寒脸上招牌式的微笑起来,望着貌美宁芳的凌雪那笑脸就更加的真切了。

凌雪却是白了李小寒一眼将头埋进张千秋的怀里,瞧着张三秋那张望着自己慈祥的脸笑道:“干爹,你愿意让我跟这个花烂了心的白眼狼过日子吗?我宁愿一辈子陪着干爹”。

张千秋哈哈而笑,亲手抚摸凌雪那漂亮的脸蛋温柔道:“当年我做你干爹的时候你才一岁,如今都快三十了。我也快不行了,再不嫁出去,以后没人保护你干爹死了也不合眼的”。

这话落在李小寒的耳朵里自然没有什么很大的效果,只是听在凌雪的耳中却是另一番滋味。不知何时凌雪的双眼早已哭出泪花,望着张三秋哽咽道:“干爹不要我了,我爹不要我了干爹也不要吗?原来你们都一样”。

张千秋心中五味杂粮,似乎一时间诸多的味道从喉间流过,叹了口气道:“你怎么知道你的爹是不要你的,又怎么会知道我是不要你的。可我们只是你的上辈,真正陪你走过人生道路的是眼前的李小寒。你这一辈子幸不幸福我们已经力不从心,但是你和他却可以把握的”。

瞧着凌雪没有半点妥协的意思,张千秋又道:“你以前不是说一定要嫁个什么爵爷吗?如今他可是镇国公,手中十二万大军,保不好这小子哪天不满足做皇帝也是可以的。这样的男人,你怎么又说不要了。而且,你我的关系他一直知道却在上次与你见面并未点穿,可见他是个真为你着想的人。好男人不多,你在这青楼度日虽有我看护不至于卖身求荣,却也看过负心的男人何其的多!何况他与你从小便是认识,两个人有感情也相爱过,为何又说这些突然放弃的话?”。

李小寒看在眼里突然也跟着哭了出来,可是明眼人都知道这哭声十二分的虚情假意和二十分的假意虚情。只瞧着李小寒一把将凌雪抱着也跟着扑到张三秋怀里哭道:“干爹说的对啊,我这种好男人很难得的。有声望有富贵,不知道多少女的想着我,我真的很好啊。这样的人怎么还有人不要啊,我好憋屈啊”。

“啊……你干嘛踢我……别砸东西……我知道我打不过你干爹…….我不娶你还不行吗?…….怎么干爹和你一起动手?…….啊…….”。

西域高原,昆仑腹地。

两匹高大的骏马后面重重叠叠的跟着数百人的队伍,李小寒和凌雪便在这匹队伍的最前面。两匹骏马身如轻羽,八个蹄子踏在这世界上最高的土地上竟然不知疲惫。

一望无际的蓝天,这个天空仿佛被河水洗涤过数千年的时光一般一尘不染。只是这世间的人情可否也如那天空一般,被世俗的流光一遍一遍洗涤过后出现的是最原始的儿时心态而不是另一幅面目全非的光景?

“你真的不做这个镇国公?”。凌雪的双眼静静望向一旁对自己傻笑的李小寒,眼前的这个男子便真的是自己最爱的人?只是突然这么明白的拥有的时候,却突然对未来的时光充满的疑虑。走下去,和一个人走下去到底要多少勇气?

李小寒望向远远地天空满足的笑道:“见好就收吧?我与草原的关系那般不清不楚皇帝迟早要杀我的。我把镇南王杀了之后给你全家报仇,还把他家抄了底,还把他的五万精兵收到自己帐下。我现在想想就后怕的很,你别以为皇上是傻子,他只不过借我的手除了镇南王一家罢了。我也对这些争啊夺啊没有什么兴趣,现在留着这么多和我和的来的兄弟朋友和他们的家人,以后一起在这里生活不是很好吗?”。

“那我们为什么非要往西域跑?我们可以去吐蕃啊,那里听说漫山遍野的葡萄,有大片大片的白羊”。

“因为我爹找到我娘了,原来我娘那时候从家里跑了出来,后来和另一个西域的商人成家了。我们现在要去我娘那里,我想陪一陪我娘,看她过来好不好”。

“那你爹这么办?”。

“怎么办?那个时候竟然放弃了,现在三十年的光景过去,纵然想到后悔两个字也再也回不去过往的时光”。

“那你父亲今后将怎么办?”。

“他做和尚去了,总算自己立地成佛。这对他也许是最好的结果,毕竟这辈子他错过太多。不过他和我说了,以后生了孩子一定去看他,那样他或许愿意去看上几遍经书”。

“你说你娘喜欢现在这个西域的丈夫吗?在自己最美好的时光遇见是你爹啊。女孩子一辈子真正珍惜的就那么十年光景,你说是不是?”。

“我不知道,但是那个男人在她最需要的时候救了她,否则我母亲就死了。人都死了哪还有什么爱不爱的,所以他们即便没有爱可还是有感情有感恩的”。

骏马在高原上自由奔跑,远处一坐坐高山在云天外现出巍峨的巨型。粗一望去只觉得人生飘渺几乎毫无分量,自然面前人类当真是最不值得称道的事物。

缓缓地一条河流现在队伍的前方,后面的人也愈加的激动。

凌雪望着李小寒许久,终于开口道:“你真的会对我一辈子好吗?”。

李小寒却是吃了一惊,他实在不知道这个女的在想什么。答吧怕答错挨打,不答吧估计也得挨揍。想了许久,李小寒小心道:“你会对我一辈子好吗?”。

凌雪停了片刻,低声道:“不知道,以后的事情我真的不知道”。

“那我现在对你好吗?”。

“好,除了干爹,这世上还活着的人只有你会真心待我”。

“这便对了,很多人都在考虑未来对方是否会对你好。便以为只要一个承诺才甘心将心掏出,才敢不顾一切的去爱。只是他们哪里知道,未来根本就无法预测。你今天爱的人明天便会去爱别人,世上的诱惑太多,又有那么多人给你提出意见。你迷茫间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该爱还是不爱,所以在爱情中才会有那么多悲剧。他们不相信自己的爱情,却极力的想要模仿出别人的爱情。可他们哪里知道爱情是无法复制的,伤心的只有自己”。

“哦,这样啊,接着说……”。

“而且两个人在一起,或者因为名不当户不对,即便在一起了也是牛头不对马嘴。吵啊闹啊,心里疲惫了也便放弃了,却不知道当初可以不顾这些在一起的勇气又去了何地?时光是最消磨爱情和感情的东西,数一数人生并不长,可是却为何会不去珍惜。一辈子多长呢?走下去为什么会那么害怕?”。

“哦,接着说……”。

“我爱你,虽然我不知道以后是否还会这样的爱你。但是我们活在当下,爱便是爱了。如果我不再爱,那我们的故事也就变成了别人的故事。不是我们没想过去坚持,只是我们相信了别人的爱情。以为只要像别人那样便会幸福,以为换个人便是幸福。可我不信,这世界没有另一个人会像你这般的好,别人怎么样我不知道,那为什么不去把握我最有幸福的你”。

忽然李小寒的嘴巴停在半空,瞧着凌雪的眼睛静静看看自己,说不出的深意。

“李小寒,我当真是小看你了。我不明白你怎么感觉什么都懂,这些道理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啊……别打啊……再打我翻脸啊……好老婆我错了……我以后就爱你一个……什么……我真的只爱你一个的……今晚不睡地铺上……后面那么多人给点面子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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