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次梦回家乡,总是置身于苍翠的密林之中,山涧中蜿蜒而下的溪水潺潺的歌唱,清脆的鸟鸣,穿过树叶的阳光……那里,是儿时无数次流连忘返的乐园!多少个如血的黄昏,母亲殷殷的等候在通往村口的路旁,迎接归家的孩子。小小的一担柴火、几朵蘑菇、一把野蕨菜,都在小小的心里激起无比的自豪!要么,是几个小伙伴一起,满山遍野的跑,只为寻找山中最大的杨梅、最美的山茶花!大山,承载着我的梦想和情感,也记录着我曾经行走的足迹!
那样的年代,吃的简单,穿的素朴,倒是玩的,从来难不倒孩子们,爬棕榈树打枪子、弹弹珠、拍洋画、抓石子、跳山羊躲猫猫、瞎子摸鱼老鹰抓小鸡、跳大绳跳皮筋外加下河捞鱼捉泥鳅,就连婆姨们蹲着洗洗刷刷的沟渠边,都是我们喜欢流连的场所。清澈的河水哗哗的流淌,雪白的莲藕、鲜绿的青菜、浅黄的洋芋洗得干干净净装在竹篮里煞是可爱,洗衣裳的自觉选了下游的地儿使劲儿耸着肩膀在搓揉,人们说着笑着,挥洒着一天的疲累,倾诉着对生活的喜乐与烦忧,小河,是村里一天之中最热闹也最使人爽快的地方!
记忆中最深刻的,还是83年的那场大雪!一夜的寒风过后,整个世界都变白了!屋顶是白的、场院的地是白的、村间的小路是白的、就连树枝也穿上了一件雪白的纱衣!屋檐的滴水处是一根根形状奇特的冰柱,晶莹剔透光可鉴人,用手摸一下冰凉滑溜儿!没膝的雪踩在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就像是雪和脚共同合奏的音乐,而大人们,也免去了挑水的麻烦,直接取了干净的雪块儿和冰块儿放进石缸里慢慢的化开了生火做饭!这样的天气,大人理所当然的不用出去干活儿,而孩子,可以由着性子撒开的玩儿。堆雪人儿打雪仗自不必说,最惊险的,是在山坳子背阴的水面上,结了厚厚的冰层,走在上面哧溜哧溜的要滑到,小孩子一个个都成了歪歪扭扭的虾蟹。取了拳头大的石头敲一块拿在手里,像是握着透明的水晶煞是稀奇,用妈妈做针线的顶针儿放在上面,嘴对着使劲儿的吹,吹出一个小孔,用干净的稻草栓了,手提着在人群里穿来穿去,一会儿比比谁的冰块儿大,一会儿凑到嘴边咬一口,咔嚓的一声儿,那滋味,真叫一个透心儿凉,爽!脸冻得通红、手冻得通红、牙齿冻得直打架,可却是怎么也舍不得离了那里!
三十多年过去了,我从一个懵懂的孩子慢慢的长大,可是关于那场雪的记忆,却是恒久不变的鲜活!后来看到岑参的诗句“忽入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还有朱湾的“千门万户雪花浮,点点无声落瓦沟;……光含晓色清天苑,轻逐微风绕宇楼。”总会想起当年那个八岁的小女孩站在临晨6点的寒风中,惊艳的看着眼前雪白的世界浮想联翩!及至再后来,读到《红楼梦》中“琉璃世界白雪红梅,……”一节,雪在我的意识里,更平添了许多的诗意和情怀!
前日于寒风料峭中顶着雨雪交加的天气去朋友家吃饭,主人家小小的院落中有一株说不出什么名字的植物竟于万木凋零之中生长出片片嫩绿的叶子,身形虽然单薄却是饶有姿态,静静的立于廊下独自妖娆,很是喜欢!午间最冷的时刻,和朋友一起站在红红的炉火旁信手搅动泛着香气的美食,心里暖暖的,外面寒风刺骨,屋内却是热气腾腾,那种感觉,是很简单宁静的喜欢。生活的美,对于生活的满足,常常就蕴含在这样一些看似不起眼的细节之中,那一刻,忽然就明白,所谓的幸福快乐,其实就是跟随着天地间大自然四季的往复与轮回,细心的体会它的变化就好,春寒料峭夏日炎炎、秋高气爽玉树银花,每一季都有它的独特与美丽,每一季都能带个人满满的喜悦和满足!一个连四季的变化都感觉不到的人,一个总是痛恨着夏天的炎热渴望冬天,而冬天来临之后又诅咒它太过寒冷的人,是不可能心怀感恩也发现不了自然之美的!
雪,是高洁的纤尘不染的上苍的恩赏,爱上雪,爱上这自由翱翔在天地间美丽纯粹的精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