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从何时起,妈的头上添了些许白头发。看到这些,我的心里很酸,我也不敢指出来,似乎是出于羞愧?我对自己暗示:不要看妈的头发,不要看妈的头发。
有时候,我拿起卫生间里的梳子。梳齿上会缠绕着一根白发,我会偷偷地取下,扔掉,就像对待一个重要机密文件。
妈妈为这个家操劳了半生,鞠躬而尽瘁。这些我都懂,我唯独不懂:为何时间让她老去,夺走她的美貌与青春,让她挑起大担子。
某天下午,具体日期记不清了,但那是个冬日的下午,和暖的阳光铺满了农家小院。妈搬出凳子,坐在门前,把我和妹妹叫到跟前。一边讲着做人道理一边说着自己有白头发了,叫我妹妹把它们拔掉。我没有多问。
拔头发需要用到镊子,我的另只一手在妈妈头上翻寻。由于颜色的缘故,白发丝很容易被发现。但我却毛手毛脚的,每次拔都会让妈妈“哦”一声。
她也只是哦一声,笑笑就没了。我却为此十分的歉疚。不经意间望到她的脸,我的鼻子发酸,手也渐渐抖了起来。然而,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十几分钟过去了,我收起镊子,手心里湿湿的。妈妈对着镜子照了照,几乎是不由自主笑了,我的心弦也松了下来。
她一边梳着头发,一边自言自语:“老了。”我听见后,嘘了一声。妈便笑着问:“嘘什么?”我咽了口唾沫,抬头看了看她眼角上的皱纹,“哪有啊,你可是大美女。”我笑了几声,便觉得莫名的凄凉。
听说她一直保存着那几根白发丝,我始终不能理解。
再后来,她就把头发染成了棕红色。第一次看到她的头发时,我很惊讶。但随即我就知道原因了,于是便只是赞美不绝。
一根白发丝,一头系着母亲,一头系着爱与责任。
似乎有句调侃的话:越爱自己的孩子,白头发越多。话的背后,是不是有无边的凄凉?这种话是不可能出于一位母亲之口的,至少,我认为不可能。
她肯定做过这样一个梦,梦里,她有一头乌黑的长发,光滑的皮肤,水润的脸庞。她也有无忧无虑的心,天真浪漫的情。她一定喜欢这样的梦,尽管她必然要醒来。真实的世界很累,生活也很苦,但她做的所有的一切,或许只是为了诠释“母亲”这个词。
真希望有一天,我可以重新回到那座房前,推开门,就看见她正坐在洗衣盆前,把衣袖重新卷起,把滑落的发丝拂在耳后,一边搓着衣服,一边说:“放学了啊?”
已经过去三年了,那时的文笔略显青涩。写在这里,纪念价值远大于发表价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