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清晨,灰白的薄雾凝固了空气,使人看不清青灰色的天空。平静的湖面上水雾氤氲,仿佛笼了一层轻纱,湖边干枯的草丛中,几只棕色水鸟蜷缩着身体紧靠在一起互相取暖。伊维特身着灰色的毛呢大衣,带着一顶灰色宽沿羊毡帽,一个人走在去Themis学院的路上,穿梭在匆忙上班的行人中。面对来来往往的人群,她皱了皱眉,转进一条人少僻静的小道。这条小道被紧紧夹在密集的树丛中,低矮的树丛上浮着一层白白的霜,寒冷的水气偏爱这阴冷潮湿的环境,久久不肯离去。伊维特轻轻呼了一口气,白色的水雾若隐若现,她不禁裹紧了暗红格纹的围巾。穿过这条弯弯曲曲的小径,面前是一条宽敞的横向马路,路对面就是“智慧起源殿堂”——Themis学院。在这里,每一个种族都被平等对待,每一个新知识都向所有人敞开怀抱,这里有整个星际最全的图书馆,准确来说是一座“知识高塔”。
今天,Themis学院的那扇古老而巨大的陨铁校门上,挂上了蓝色的感恩节祝福语和对Halo老教授的缅怀白色花圈,蓝白相间,将整扇铜锈色的大门环绕。伊维特在校门口止步,她的目光触及到黑白照片上Halo老教授那双深邃智慧的眼睛,立刻将视线转向别处。周围每一个进入这所学院的学生脸上都洋溢着自豪感,路边一位驾车的母亲正叮嘱下车的儿子,儿子头上戴着耳机,一言不发地进了学院。伊维特不禁想起了上两周自己第一天来到学院时的场景,大哥拉图( Latour)一头精心打理的黑短发,穿着一身深灰色星际联邦官员的制服,制服上的深色徽章显示着他的高层地位,他紧皱眉头,一双犀利的金瞳盯着自己,一边不停地看着时间,一边不停叮嘱自己不要惹是生非,还把自己当成是一个懵懂无知的孩童;一旁的大嫂艾莉娜(Elina)怀胎六月,淡金色卷发温柔地盘在耳后,她微笑地看着自己,时不时提醒喋喋不休的大哥他的妹妹早已成年。弟弟尤里(Yuri)不喜欢嘈杂的人群,更不喜欢拉图趾高气扬的模样,他将自己瘦弱的身体裹在宽大的蓝色斗篷里,低头看着手中屏幕上闪烁的数据。
“停,我早已成年,不过是来进修,哪有那么多问题。”伊维特一边和侍从整理着手边的行李,一边打断拉图“善意”的提醒。
“嘿,你还别不爱听,你最近和Spider在星际上没给我少惹事,我最后和你说几句就要去处理你们那些烂摊子了。听着,这个学院虽说用魔法将每个种族都约束为人类平民模式,但每个种族都有各自根深蒂固的信念,所以你一定要低调,而且离那些世仇种族远点.........”拉图又开始了他的说教。
“话真多,星际官僚老顽固。”尤里在一旁嘀咕了一句。
眼看尤里和拉图两兄弟又要开始一番激烈的争论,艾莉娜挽住了拉图的胳膊,声音温柔地提醒他星际联邦政府的会议将要开始了,拉图看了看时间,瞪了一眼正在做鬼脸的尤里,急匆匆地走了。艾莉娜看着拉图走远的身影,呼了口气,整个人放松下来,转身叮嘱伊维特在这个仿若“象牙塔”的学院中要照顾好自己,并说自己先离开,让尤里和伊维特两个年龄相仿的年轻人自在地说说话。
“咳,谢谢嫂子。”尤里看了一眼在侍从陪同下挥手离去的艾莉娜嫂子,作为一名人类女子,以人类身份嫁给血族,足以表明她内心坚定的信念和对爱情的矢志不渝。
“你和那个狼族小子现在怎么样,你打算怎么让家族同意?”伊维特看着离去的艾莉娜嫂子身影,用手肘捅了一下正取下斗篷帽,棕发碧眼,满脸戾气的尤里。
“我和他感情好得很,”尤里一边在手中屏幕上的武器出货同意书上签着字,一边说,“家族成员就这么点人,公爵大人态度不明,其他人大多持中立吧,最难办的就是拉图那个老顽固,真把自己当家族接班人了,什么事都管,一副封建样......”
“哦,在你看来就只有拉图一个阻碍了?”伊维特轻轻笑出了声,面对将自己逃避现实的责任全归咎于拉图的尤里,想到了之前用嗑药来逃避现实的自己,而有些想要去完成的事情,不是靠逃避或者硬杠能解决的,“我也是投反对票的。”
尤里被伊维特突如其来的反对感到惊愕,之前的伊维特无论自己做什么总会站在自己身边,而自己在家族也是最亲近信任伊维特。尤里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一副困惑的模样。
“不是所有种族都会开明,不是所有世仇都能化解。”伊维特提起地上的行李,准备和尤里告别,“拉图很现实,但他爱我们。”
尤里看着伊维特离去的身影,那一头刚剪不久的银色短发在阳光下格外扎眼,尤里对着刚踏进校门的伊维特喊道:“喂,记得吃药。”
回忆被校园中传出音乐声打断了,伊维特头也不抬地走进了学院。今年学院感恩节的主题是“知识殿堂,种族平等——缅怀Dr. Halo”,正是这位老教授开发并应用了“种族特性&法术约束系统”,制定了一套完善的约束规则,才有了现在Themis学院和平的学习环境。伊维特跟随着人群,在一个Halo老教授的黑白立体投影旁站住了脚,抬头看着眼前身材微胖但衣着得体,头发花白却没有一丝凌乱,神情严肃的老教授正在环视四周,手中紧紧攥着几页手稿,仿佛在等什么人。不一会儿另一个老教授抱着一堆资料来到他的面前,他们热烈地讨论着几近争吵,Halo老教授将手中纸张递与另一个老教授看后,另一个老教授神情变得严肃,点燃了烟斗中的香烟,随着烟雾将他们围绕,有一股细长的灰色烟雾指向了学院的实验楼,之后,画面开始重复播放。伊维特低头看着投影下的石板,上面用不同语言刻着“萌芽”二字,这正是当年两位教授讨论的地点。
“老教授去世整整5年了,真怀念他讲课时的样子,”旁边一个高年级的眼镜男对身边刚入学不久的小学妹说道,“老教授以身作则教导我们如何做人,如何做事……”
“好啦好啦,知道了,我们还是去看看晚上的感恩节派对在哪开吧。”漂亮的女生拉着眼镜男朝学院中热闹的小集市走去。
伊维特看着人群散开,只有少数人朝烟雾箭头方向走去,零星几个人在石板上放了鲜花。伊维特笑着摇了摇头,跟着少数人走向位于小花园中央的独立实验室。Halo老教授的圆形实验室里摆满了图纸和仪器,屋顶用半透光玻璃制作,根据一天中光源的位置,自动调整角度,以保证室内充足的光照。房间中心的投影启动,屋顶的遮光布展开,实验室变得昏暗。这时,一盏白灯出现在投影中,地上满是废弃的纸团,Halo老教授坐在实验室的一个角落,借着灯光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的仪器,双手飞快地敲击出代码,繁复枯燥的研发工作已让他几个月没有出实验室。这时,几个年轻的学生抬着数摞实验数据进了实验室,Halo老教授转过身,从他们的表情中看到了沮丧与不甘。老教授放下手中的工作,接过实验数据仔细看起来。伊维特在几个年轻人投影中,看到了一个面熟的侧影,她皱起眉头努力回想着,脑中浮现出一个西装革履的男子侧坐在沙发上,和Spider谈着生意。伊维特突然明白了什么,她环顾四周的学生,都只被这开导学生的慈爱的老教授所吸引,她想指出那个曾经只见过数面的男子并控诉他,但是控诉他什么呢?控诉他与星际最大的暗势力有不可告人的交易?然后以自己现在不明不白的身份说出Halo老教授并非死于官方宣布的意外?荒唐。想到这,伊维特觉得自己心血来潮的正义感可笑至极。她抬起头,正好又对上投影中老教授慈祥的目光,只见老教授起身带着学生朝自己走来。伊维特感到耳根有些发烫,她无法移开视线,径直望着那群身影穿过自己走出房门,朝下一个“知识高塔”方向走去。
屋顶的遮光布缓缓收起,温暖的光照进实验室,房屋中央的石板上浮现出“波折”的字样,一些学生留在实验室参观老教授留下的东西,另一些跟着指引去了图书馆。伊维特松开紧握的双手,细细的汗渍遇到空气变得冰凉,她走到老教授常坐的位置,桌上散开的图纸上都是密密麻麻的笔记,在桌子的左上角放着一个相框,相框中是幸福的六人,不,在伊维特印象中应该是七人,除了老教授夫妇和他的儿子一家三口,老教授未成家的弟弟,应该还有一个小女孩。看着相片右下角写着一行8年前的日期,端庄的儿媳妇微微隆起的小腹,伊维特将记忆中的时间对上了。
走出实验室,暖阳已跃过树梢,即使是深秋,小花园的地面上依旧一片绿意,点点黄花在草丛中若隐若现,这应该是老教授最爱的暖阳花,这种不起眼的小植物会吸收光照,在黑夜或暗处将会自己发光,即使在深冬,依然能倔强地盛开。伊维特从包中拿出一个玻璃瓶,盛了一些泥土,将一株暖阳花种在了里面。顺着小径,伊维特来到学院的中央广场,四周都是来来往往的学生,左手边宏伟高大的建筑物正是学院引以为豪的图书馆——“知识高塔”,翻修过的图书馆由纯白的石头砌成,镶着金色的线条直耸云间。在图书馆正门长长的阶梯两边排列着学院学者们的雕像,登上百步阶梯,站在高塔那扇会不断闪现名言的透明机械门前,今天门上不停闪烁着Halo老教授的话语,耳边响起老教授沉稳的声音:
“美好的事物永远都耀眼,就像春日明媚的阳光,微风拂过的鲜花,短暂却刻骨铭心。”
伊维特走进高塔,高塔内部延展折叠的空间瞬间释放,内部空间比外观看起来要大几倍,自己手环上的ID与高塔内部的系统建立了联系,开始向自己推荐阅读过的相似书籍。对了,今天的主要任务是再找一些自己研究方向的书籍资料。伊维特先拿出背包中的书籍,在手环上进行扫描,点击归还键,书籍借助高塔中的悬浮科技,朝自己的编号位置飞去。
“嘿,伊芙(伊维特的昵称),你又来高塔借书啦?”循着声音,伊维特看到了入学时认识的室友兼好友——年轻巫女莉莉安,身着裁剪合体的深蓝色巫师袍,戴着尖角的深蓝色女巫帽,朝这边挥手。
伊维特笑着迎上前去,今天的莉莉安深灰色的眼中仍充满着对自己的崇拜与憧憬,深棕色的长发整齐地盘在耳后,如两个可爱饱满的花苞,手中抱着刚借好的厚重书籍,她那瘦小的身形努力地拖举着这些知识宝藏,额头挂了一层细小的汗珠。
“我等会儿借书,”伊维特微笑着拿过几本莉莉安手中的书抱在怀里,“我帮你拿一些书吧,它们要把你压垮了,顺便去中庭休息一下吧。”
在去中庭的过道上,莉莉安看着伊维特另一只手上抱着的玻璃瓶,说道:“你今天去Halo老教授的实验室参观了?这朵暖阳花真漂亮。”
“是呀,今天一进学院就跟着指引参观到实验室了,但是高塔这边的影像错过了。”伊维特低头看了看瓶中的小黄花,向一旁的莉莉安眨了眨眼,“这朵花我是悄悄挖的,觉得它长得挺小巧的。”
“嘿,那快把它装在包里,可别被管理人员抓到。”莉莉安凑近了小声说道。
高塔的中庭是这座建筑的中空部分,面积有4个足球场那么大,这里也是高塔的核心休息空间,有饮食区,休闲区,还有胶囊舱旅馆,周围还有12部直梯,到达高塔的不同楼层。据说到了晚上,抬头通过吊在塔中央的棱镜,可以看到被放大的星空。
伊维特她们找了一家餐厅坐下,点了两杯饮品,开始聊起天来。
“伊芙,你在星际中听过Halo老教授的事迹吗?”莉莉安吸了一口冰可可汁,饶有兴趣地问道。
伊维特看着放在眼前的橙汁顿了一下,笑着摇了摇头:“我不是很清楚,到这里我才知道他是死于意外,具体我不知道了。”
“唉,真可惜,我还以为你会知道呢,话说你们血族的寿命很长,算起来应该比老教授还大,”莉莉安搅动着杯中的冰块,说道,“我也是刚刚在大厅看到影像中介绍,Halo老教授一边在做着自己的研究,一边参与了这座高塔的建造,当高塔建成后,Halo老教授的研究也有了突破,可以说是双喜临门了,投影最后打出‘突破’两个字。看着老教授喜悦的表情,可以说他身为人类的一生很完美了。”
伊维特喝着手中的橙汁,默默地点了点头:“老教授的意外去世,真是人类科技史上的不幸。”
这时莉莉安突然靠近,那双灰色的眼睛炯炯有神,神秘兮兮地说道:“我听传言说老教授一家其实是被谋杀的,你说怎么可能一家七人在去度假的路上都死于意外?况且还有人看见老教授死时面容平静,没有痛苦的表情,这解释不通啊……”
此时的伊维特脑中闪过一些画面,莉莉安的声音仿佛越来越小,她看到老教授微笑地看着自己,从口袋中掏出一封信……
“伊芙?”一旁的莉莉安有些担心地看着自己,“你没事吧,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你的脸色有些不好看。”
伊维特用手揉了揉自己的脸,将思绪拉回,猛喝一口橙汁,笑着说道:“没事没事,我只是在思考莉莉安你刚刚说的话,确实有很多疑点啊。”
“是吧,我也觉得这事情不简单,听说还和星际最大的邪恶势力有关,”莉莉安认真地思忖着,一旁的伊维特用手托着腮帮,听着眼前比自己年轻近100岁的女孩说着,“我猜他们觊觎老教授的才华,想据为己有,老教授不肯,最后惨遭杀手。然后邪恶势力使用魔法,让这一切看起来像是意外。”
伊维特赞同地点了点头:“嗯,听起来有道理,问题是如果用魔法毁灭证据会留下痕迹吧。我觉得也有可能是Halo老教授知道了什么秘密,邪恶势力雇佣星际最厉害的杀手去杀的吧。”
“嗯,有道理。”莉莉安正想开启自己的想象力,继续这个话题,被身边身穿红色派对服的女孩吸引,向伊维特问道,“伊芙,你晚上参加学院的感恩节派对吗?感觉很有趣。”
“额,我……”伊维特打开通讯板,看到上面有两条讯息,一条来自大哥拉图,上面说自己难得放假,会带着大嫂回家,询问伊维特晚上是否一起回家过感恩节,今天应该是家族成员最整齐的一天。另一条来自科尔曼,说自己到这个星球医务工作已经有一些时日了,有空可以聚聚。
“唉,大名人斯图亚特小姐的约会就是多,看来晚上的聚会我要一个人去了。”莉莉安瞥了一眼伊维特的通讯板,感到有些失望。
伊维特一边回复着讯息,一边向莉莉安表示着歉意。
“嘿嘿,你不能和我去,那就把这个的小哥哥借我一下吧。”
“诶,什么?”
伊维特一脸疑惑地抬起头,正好看见莉莉安将一个男生拉过来坐下,伊维特看着眼前略带稚气的清秀男生,男生衣服上的金色的天平徽章,显示着他是学院“种族特性约束制度”的忠实拥护者,想到他这几天一直在监视自己,伊维特不禁耸了耸肩。
“嘿,别说你们不认识,”莉莉安狡黠地笑着看着两人,“这个男生一直跟着你,现在该是互相认识的时候了。”
气氛有些凝固,伊维特看着眼前一直盯着自己的男生将头扭向了一边,吸了一口气,伸出手,微笑着说:“嗨,我叫伊维特·斯图尔特,血族。”
男生将黑色的眉毛拧在了一起,脸上露出嫌恶的表情,他看了一眼伊维特伸出的右手,淡淡地说了一句:“海因茨,人类,血猎。”
气氛再次凝固,莉莉安有些尴尬:“额,我叫莉莉安,是一名年轻女巫。咳,学院不是一直倡导消除分歧,建立平等友好的环境嘛,不管你们两个种族曾经有多大的仇恨,但现在是新纪元时代,还身处最平等的学院中,我觉得,你们可以尝试着,交谈。”
“他已经跟踪我好几天了,还有一次差点杀了我,”伊维特嘴角上扬,缓缓说着,“有一天傍晚,我在一条小道上给一个晕厥的老人做心肺复苏,抬头就发现他正用一把银制匕首架在我脖子上,凶横恶煞地看着我,对吧,海因茨同学。”
年轻的海因茨用手挠了挠卷曲的黑发,显得有些不安:“咳,那是场误会,但监视这个城市的每一个吸血鬼,保护人类,是我们血猎义不容辞的责任。”
伊维特看着眼前较真的新手血猎,不禁笑出了声,海因茨满脸通红,显得有些恼怒地盯着她,仿佛下一秒就要抄家伙,履行自己神圣的职责。
“放轻松,小鬼,你是出自一个传统又古老的顶级血猎家族,但不代表你有能力对抗同样古老强大的吸血鬼家族,尤其是你这样的新手。”伊维特那双冰蓝色的眼睛瞬间变成了金色,一股压迫感袭击了海因茨的每一根神经。
“为什么学院种族特性约束系统没有限制血族的这个特性?”缓过神的海因茨一脸疑惑,那双黑色的眼睛向一旁的莉莉安寻求着答案。
“什么特性?伊芙不过是像魔族一样能变换瞳孔的能力,这没有任何杀伤力吧,”莉莉安觉得海因茨在面对血族的问题上有些神经质了,“照你的意思是要消除所有种族的特性,规定每一个学生都要向一个普通人类一样在学院中行走?那像你们血猎天生就带有异于常人的血缘,是不是也应该换换血?”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误会了,女巫小姐,”海因兹面对这样的诘问有些不知所措,他看着莉莉安那双带有气愤的灰色眼睛,努力组织着语言辩解道,“因为我刚刚从她的金瞳中感到了压迫感,我是说,就像魔法压迫一样。”
伊维特眨了眨金色的眼睛,望着不解的莉莉安挑了下眉。
“我觉得应该是你的心理作用,海因茨同学,”莉莉安仔细地盯着伊维特的眼睛看了一会儿,回头看着局促的海因茨,“我看着伊芙的眼睛也没有什么感觉啊,我想你是有点紧张过度了,要不要喝点什么?”
“不,不用了,谢谢你,善良的女巫小姐,” 海因茨慌忙起身,准备离开这个让他有些不舒服的环境,“我要去为晚上的派对做准备了,失陪。”
看着海因茨的修长的身影离开,莉莉安眼中带着亮光对伊维特说道:“你觉得他怎么样?”
“唔,很年轻,很适合你。”
“嘻嘻,你在开玩笑吧,话说你们血族的眼睛真带魔法?”
“没有啊,血缘特性吧,专治各种不服。”
“哈哈哈哈,你真幽默,说起来,你还是换回蓝色吧。”
“为什么?”
“看着有点瘆人。”
下午,莉莉安回寝室准备感恩节派对的装扮,伊维特则在高塔阅览室看着手中的资料,记录着笔记。或许是由于晚上有派对的缘故,本来人流量就少的高塔84层阅览室只剩下寥寥数人。伊维特看了看时间,起身收拾好借阅的书本,准备去高塔顶层看看缅怀Halo老教授的最后一个影像。她乘坐着通往300层的直梯,看着电梯中的数字不断跳闪着,大概过了25分钟,到达顶层。伊维特走出电梯,来到顶层中空围栏旁,看到中间的投影仪正缓缓开启,在围栏旁有一个修长的身影,正是海因茨,手中还抱着一束暖阳花。
“海因茨,你不是去准备感恩节派对了嘛?”伊维特距离海因茨3米远的距离,问道。
海因茨没有说话,全神贯注地看着这最后的影像,画面中的Halo老教授坐在家中的沙发上看着手中的一封信,妻子在一旁收拾着餐具,随后,和往常的旅行一样,他装好行李,一边在家等待着弟弟的到来,一边看着儿子一家三口幸福地笑了。这时,房门打开了,在第一条影像中出现的另一个老教授提着行李面带笑容地走了进来,和家中的其他人拥抱着,原来他是Halo老教授的弟弟,最后的画面是Halo老教授将桌上的两封信都装进了大衣口袋,关上了灯,带上了门。随着房门的闭合,投影中出现了“待续”的字样,这应该就是最后的那次旅行,Halo老教授再也没有回到这间温馨的小物,时间永远定格在了那一刻。
海因茨蹲下身,将手中的花束放在围栏边,许久才开口说话:“当我听到这个消息时,以为教授只是失踪了,直到看到他冰冷的尸体,才强迫自己接受现实。
伊维特站在一边默默地听着,海因茨的声音变得有些颤抖。
“Halo教授在我小的时候帮助过家族开发新产品,用来保护人类免受魔族的伤害,那时的教授是如此的和蔼可亲,甚至比我的亲生父亲更爱我,他教我知识,教我做人,教我如何分辨是非,接纳家族之外的新世界,让我没有沦为一个彻底的反异教徒。
伊维特看着脆弱的海因茨,心生怜悯之情,人类的生命是那么的脆弱又短暂,仿佛抵抗不住命运的嘲弄。
“我追随着教授的脚步,成为了家族里离经叛道之人,来到这所学院读书,是想成为一个他那样的人,我想融入这个崭新的世界,摆脱家族陈旧观念的束缚,但发生的这一切,使我困惑矛盾,怀疑光明对抗不了黑暗,善良在这个世界上有没有一席之地,苦难只能滋生出更多的苦难,像我这样的出生,就应该老老实实的听从家族的安排,做一名合格的血猎,杀光世上所有的吸血鬼……”
海因茨的语气中充满着绝望与痛苦,有些泣不成声的他右手紧紧握着胸口的徽章,他还这么年轻,想与家族传统的观念抗争,拥抱老教授口中的平等和谐,但是这一切随着老教授的死都化为了泡影,留下的只有学院这风雨飘摇的制度。
伊维特的内心此时正做着激烈的斗争,她想告诉海因茨事实,但是又怕这残酷的事实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将他打入无尽的仇恨深渊,变成他现在正努力抗争的影子。正当伊维特想说点什么,海因茨又开口了,只见他起身,死死地盯着伊维特,语气冰冷又无情:“Halo教授一家是被人杀死的吧,斯图亚特,告诉我实话。”
面对海因茨的步步逼近,伊维特握紧了拳头:“我不知道。”
“你说谎!!”海因茨变得暴躁起来,只见他双手颤抖着,眼中充满着血丝,咆哮着,“你在校门口看到教授照片时的躲闪,内心充满着不安与愧疚,这些都被我捕捉到了,还有你与暗势力不清不白的关系,说!教授的死是不是与你有关?凶手是不是你?!”
“你想知道真相?”伊维特冷笑着,双眸变成了金色,“Halo教授的死,与我没有关系。他是自杀的。
海因茨听后愣在原地,矗立在那一动不动,他动用全部的读心术,检验着伊维特话语的真实性。
“我要你现在立下毒誓,这件事不能有第三个人知道,我才把事实告诉你。”伊维特拿出一张写满毒誓的誓言书,递到海因茨面前。年轻的血猎半信半疑地看着伊维特,但是通过自己的能力,并未发现她有一句假话,拿出笔,在誓言书上写下了自己的全名。看着海因茨签下自己的名字后,誓言书在魔法的作用下生效,伊维特缓缓道出事实的真相。
那时的伊维特和眼前的少年一样,迷失了自己,是一个依附Spider药物的瘾君子。在一个冰雪覆盖的星球上,Spider的科研人员在做着种族特性约束的实验,实验所里关着不同种族的生物,上到天族,下到冥族,只要是世间存在的种族,都有样本被关在笼中,他们的惨叫声经常充满整个实验所。这里的核心科研人员,正是Halo教授。Halo教授最得意的学生,曾被金钱和名利蒙蔽了双眼,与Spider达成了交易,扬言自己能制作出能抑制种族特性的药剂和武器,然而自己的能力和智慧有限,无法在规定时间中制作出来,心地善良的教授在学生的苦苦哀求下,答应用自己的心血,救学生一命,被迫来到这座实验室中做研究。眼看实验就要成功,受尽自己内心折磨的教授决定放手一试,计划带着最后的成果逃离这座监狱。
一切的准备都那么谨慎而顺利,学生也在Halo教授面前立下誓言,决定改头换面,重新做人,就在他们逃到出口的地方,Spider让伊维特早早等候在那里,那也是伊维特第一次见到Halo教授。磕了药而不明事理的伊维特抽出了藏在魔法环中的长刀,指向师徒二人。Halo教授惊讶于自己花费数月时间,辛辛苦苦设计的缜密计划,为何被敌人所知。这时的屏幕中出现了教授的全家人和学生的全家人,传出了Spider低沉的声音,学生咚的一声,重重地跪倒在地泣不成声,崩溃的他口中不停地对教授说着抱歉,原来他为了自保,又一次出卖了一切。Halo教授将手中所有的成果图纸扔在地上,一言不发地看着地上抱头痛哭的学生。这时伊维特的药效慢慢地退去了,她放下手中的刀,双手不停地拍打着自己的脑袋,毒品的后遗症让她头痛欲裂。趁伊维特头痛之际,Halo教授心一横,用打火机烧掉了所有的成果,自己现在就是唯一一个最值钱的筹码,他看着屏幕中的家人,哽咽着说出了诀别的话语。此时的Spider看到Halo教授决心赴死,一旁的伊维特疼蜷缩在地上,便让人用枪抵在了学生家人的头上,逼着学生在教授死前,将事先准备好的大脑信息读取器插入其颈部,录取脑中有关成果的信息,自己则来现场亲自处理。伊维特朦胧中看见教授和学生发生了打斗,意识逐渐清晰的她跌跌撞撞地起身,看着满身是伤的老教授不禁心如刀绞,她一个踉跄过去挡在了他们中间,将老教授护在身后。这时屏幕上的枪手已开了一枪,子弹贯穿了学生妻子的右腹,气急败坏的学生已完全失去理智,沦为一头野兽,他捡起伊维特掉在地上的刀,胡乱地挥舞着靠近。没有恢复多少体力的伊维特用手接下刀刃,鲜血顺着她的手臂往下淌,疼痛的刺激让她的意识恢复速度得到很大的提升,正当伊维特准备反击时,老教授按住了伊维特的肩膀,轻轻地说了声:“足够了。”他用尽全力将伊维特推到一旁,拿过刀刃朝自己的心脏方向刺去。也许是太匆忙的缘故,刀刃偏离了心脏,老教授一息尚存。抓住时机的学生正准备将读取器插入教授颈部,清醒的伊维特抽出随身携带的匕首,正中学生的心脏。赶来处理的Spider看到已经清醒的伊维特后止住了脚步,他知道此时的伊维特已不受他的控制,但不知他想到了什么,捏紧的拳头突然松开,一抹诡异的笑出现在脸上。此时的伊维特瘫坐在老教授身前,想要为他疗伤,但被老教授阻止,他费力地从大衣口袋中掏出原本要给学生儿子的Themis学院入学介绍信,放在了伊维特的手中,他看着伊维特懊悔的神情,冰蓝色眼中啜起的泪花,缓缓地开口,细微的声音让伊维特不得不将将耳朵凑到教授的唇边:
“你要记得那些大雨中为你撑伞的人,黑暗中默默抱紧你的人,逗你笑的人,陪你哭的人,总是以你为重的人,是这些人组成你生命中的温暖,是这些温暖使你成为一个善良的人。”
Halo老教授就这样牺牲了,但在同一时刻,他的家人也一并与他下葬,他并没有保护好自己的家人,甚至也没有保住自己的成果,唯一的作用,就是唤醒了伊维特封藏在心底良知。当Spider将自己拥入怀中,微笑着将药物再次递到她面前时,她犹豫了,她看着老教授被抬下去的身影,意识却又模糊起来,手中紧紧攥着那封信。
这不是她想成为的模样。
听完伊维特的回忆,海因茨沉默了许久,便转身朝电梯方向走去,口中喃喃说着,老教授死于他杀。
当伊维特走出学院大门时,身后的校园开始热闹起来,大家都在积极准备着晚上的派对,Halo老教授的容貌在夕阳下镀了一层金色,耳边传来科尔曼不耐烦的声音:“说好的时间你又迟到了,去你家过感恩节要准备什么礼物么?”
身心俱疲的伊维特看着精神抖擞的科尔曼,露出了微笑,她将包中的暖阳花拿出,放在了科尔曼的手上。看着科尔曼露出欣喜的表情,伊维特脑中浮现出那段戒药瘾的痛苦时光里,有科尔曼的悉心治疗,有家人的陪伴。是啊,自己能站在这里,是因为身边有一群温暖的人。
“最好的礼物就是有你们的陪伴。”
感谢生命中你们的存在,使我成为一个善良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