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若兰的大船恰似飘移着的高大庭院,雕梁画栋、镶金嵌玉,富丽至极,那船上乐坊琴棋、花鸟虫鱼、衣食炊饮,应有尽有,可谓万般皆备。
再看那丫鬟婢子、仆妇差役们在船上来来往往,忙碌穿梭……哪里像是在船上,仿佛是在自家府邸里一般……
这样的一艘大船,处处显示着官宦人家的非凡气势……这巨大的船行驶在浪涛滚滚的长江,竟是异样平稳,人站在上面,仿佛静静地平躺在床上一般,平稳的直让人想悠然睡去……
方若兰此时正坐在船内的床上,她用她那青葱一般鲜嫩的手掀开窗帘,一双水灵灵的美目观赏着长江沿岸的风景,水气浩渺中,那村庄、城池沐浴着夕阳柔艳的余晖,微带橘色的夕阳红晕与白色的水烟糅合在一起,是那样的迷人,那样地让人在天地自然造就的诗情画意里沉醉不已……
方若兰是扬州府长史唐岚的妻子,她与唐岚十二年前结婚,当时她十七岁,生得水一样聪慧、花一般娇美,其色如芙蓉、其质若芝兰,其美妙声音更是如同清溪流过山涧般百媚婉转……
面对这样一个蕙质兰心、美貌无双的少女,唐岚一下就着了迷,于是在认识她后不久,他就提出了与她成亲……
但是唐岚不知道,在方若兰迷倒自己的同时,也迷倒了另外一个人,这个人就是他的好朋友练九州,一个一分钟都离不开漂亮女人的男人!
唐岚更不知道,在他即将结婚的前夜,唐岚与练九州睡到了一起,一直到现在,十二年光阴飞奔,他还一直被蒙在鼓里……
在扬州或者江厦官场上,没有不知道练九州与唐岚是同窗好友的人,没有不知道他们的交情如同手足一般不能割舍的人,所以很多人都认为这两个人就像两只蚂蚱一样被捆绑在了一起,谁也不能脱离谁!
大家之所以这样认为,是因为唐岚和练九州一样是一个亦官亦商的人,他们的生意交织在一起,在许多方面都有着深入合作,所以当唐岚有了麻烦,练九州自然就会帮着摆平,同样,如练九州碰到什么不如意,唐岚也会积极帮助处理。
所以,从表面上看,这两个人就如同一个人,似乎一切都可以共享,时时都在为对方着想,就像把对方当成了另一个自己一样!
从某些方面看,也的确如此,他们互相之间确有一些令人感叹赞佩的事!
有一次仇家雇佣当时最厉害的十个杀手找上了唐岚的门,扬州府内近200名捕快被杀死,唐府之内血流成河!而唐岚也被他们抓住,在那千钧一发的时刻,练九州赶到,他奋不顾身击退了那些杀手,在拼死的搏杀中,他自己也身中数刀,险些丧命……
而唐岚也做过让练九州终生难忘的事,练九州因为得罪了上官的亲信,而被上官降罪,其几欲上书皇帝,罢黜练九州官职,唐岚知道后,就多次赴上官府中为练九州求情,并不惜贿赂上官万两黄金……终于保住了练九州的官职!
两个人如此情同手足、亲若一人,但在他们中间却还是发生了令人意想不到的事,练九州竟然把唐岚的妻子方若兰抱上了自己的床,竟然在唐岚结婚的前夜,把方若兰奸淫……
那是十二年前,夜色漆黑,高照的红烛照着待嫁女子的娇颜,她笑靥如花、美目若水,静静地看着铜镜里的自己,那里面的自己是多么的美丽,美丽的仿佛一朵盛开的牡丹,使整个房间都流溢着那妖娆的灿烂。她想着明天,明天此时,自己就要睡在另一个人的床上,明天就要睡在那个男人的身边,想到这里,她雪一般洁白的脸上,不由飞起了红晕,她的心是那样甜,那样艳,等待着,等待着那个男人,伸手把自己采摘……她笑了……
可是,让方若兰感到奇怪的是,在自己就要嫁人的时候,自己除了想唐岚之外,莫名其妙,莫名其妙,她竟然还想起了另外一个男人,他是唐岚的好朋友练九州,他似乎就站在自己的面前,望着自己,火辣辣的眼神,仿佛一汪沸腾的热水,这让她的心刺痛,因为在第一次与唐岚见面时,练九州就站在那里,就这样地望着自己,她似乎要用那样的眼神把自己煮熟,煮成一块甜美的肉,然后吃下去,她明白他的心意,在那一刻她对自己说,面前这两个男人,如果谁先说要娶自己,自己就跟谁!但是练九州没有,他只是远远地站在那里,用那样的眼神望自己,并且越来越激烈,仿佛有一片火焰要从那里喷出,想让自己与他一起燃烧。对他的表现,她多少有些失望,但是从那样的眼神里,她还是感觉到了他那颗刻意压抑,其实正在煎熬的心……她在心里轻轻叹息了一下,走向了唐岚,这样,她就理所当然地成为唐岚的女人了,可是那个男人甘心吗,那个目射火光的男人甘心吗,练九州甘心吗?
她不知道,她只感觉这很有意思,也相当诡异,两个有手足般情谊的男人同时爱上了一个女子,而这个女子竟也感觉这两个男人都很好,都很合自己的心意,如果上天愿意,如果一切愿意,如果让她选择,她想把这两个男人全部抱在自己的怀里,让他们一起享受她的爱,享受她的美丽。
但这是不可以的,根本都不可以,如果让这成为真实,那么他们之间一定会发生可怕的事,否则他们必然是疯子……
可是她依然在想象,如果是那样将会怎样?她依然在想,练九州真的甘心自己嫁给他的好朋友,难道他真的愿意做狗熊,而不做英雄……?
她嫣然笑了,那笑容里竟然透着一种奇怪的美丽,那美丽里流露出一种坏坏的表情,仿佛一种让人迷乱的芬芳四处飘溢,让那本来安静的心灵都癫狂……
夜气拂过,烛影摇曳,对镜悦己,那青春的躯体里更流淌起躁动的思念和渴盼……她就那样想着,一直把自己拉近想入非非里……
此时,门忽然被人轻轻地叩响,她猛然一惊,从那想象里醒来……
她拉开门,一个身影走进来,她望着那人,一霎时,说不出是什么样的感觉,她看到了自己想象中的人,她看到了练九州,他站在烛光里,面容上带着几分紧张和仓皇……
是你?她说,你怎么来了?
是啊,是我,他说,我来看看你!
看我?为什么?他问.
不为什么,我想你也不要问为什么,他这样回答她。
哦,她明白他的意思,却故意说,你这样做不合适,你怎么能深夜来到我这里,你应该知道我是谁,我马上就要成为你好朋友的妻子……
他不言语,望着她洁白却又泛起微微红晕的美丽容颜,眼睛里又射出了火辣辣的光芒,仿佛沸腾的开水,要把她煮熟,煮成一块甜美的肉,然后迫不及待地吞下去……
这一次,看到他那样的眼光,她有些恐惧地往后倒退了一步。但是他却并不放过她,身子往前跟进,突然一把抱住她,说,我爱你!
她本能地挣扎了几下,说,你不能这样,我是你好朋友的妻子……
她嘴里这样说着,可是她的那颗心却“怦怦”地跳得厉害,她是多么的激动,这个男人终于抱住了自己,终于抛却了那与自己刚见面时的怯懦,她内心里多么渴望他的手不要松开,可是她的嘴里却依然在说,放开我,你这样做如何对的起唐岚?
可是他不听她的话,他似乎琢磨透了她的心,他的手已经摸上了她的双乳,他的唇已经盖住了她的唇……在那种火一般的亲近和毫不退却的侵犯里,她已经没有了一点反抗的力气,她开始迎接他进行的强盗般的占领,她的手甚至在导引他的手摸向自己最隐秘最敏感的部位……
他把她抱到了床上,在她与唐岚即将结婚的前夜,他奸淫了她,而在她看来,那是一件相当刺激的事情,莫名的一种快感和愉悦,可是这只能永远地藏在心底,永远地成为隐秘。但是她喜欢,在两个自己喜欢的男人之间轮换,而这两个男人又是兄弟般情深,这是多么的诡异,却具有巨大的吸引力……
长江的浪涛湍急,仿佛一片云卷过另一片云,把方若兰带回现实里,她望着那浪,夕阳的余晖洒在上面,仿佛闪着光华的橙红色液体向前流去,时光一荡十二年,如今她坐在行驶在长江的船上,她在想,这次回江厦探亲,如果能碰到练九州有多好……那样,就可以,完全可以……
她望着江中的波浪,发现那浪越来越大,那旋转着的波仿佛奔马一般向前冲去,夕阳余晖被击碎,荡漾着,竟仿佛血的颜色……
她睁大美丽的眼睛望着那波涛,忽然发现那飞旋的波涛里有一匹马飞起,带起丈余浪花,只扑向窗子里,她连忙拉那窗帘,她想把那浪花关在窗外,可是已经来不及,那无头的马已经立在了她的面前,仿佛一具僵尸一般直挺挺地立在那里,那无头的脖颈上,还在滴滴往下滴着血水,血水如同夕阳余晖,弥散在了空气里,也弥散在了她心里……
她花容顿时因为惊怖而失色,没有了一点血色,她似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那样的急促,却又似乎早已停滞,她坐在那里动也不动,仿佛蓦然被人掳掠了魂魄,只剩下了一具美丽的躯壳……
而就在这时,空间忽然传来一个人的脚步声,轻轻、轻轻地,直走到了她的面前,但是她却看不到那人,她只看到了一朵玫瑰,一朵血染的玫瑰……
那一瞬间,她终于尖叫出来,但也就在那一瞬间,一双冰冷的手也探进了她的脖子,她的头颅仿佛被安置了弹簧,跳了起来……跳离了她那匀称诱人的身体……
血恰似碎裂的夕阳突然涌出了脖颈,把那船染出了大片凄红,在船上汩汩流淌,仿佛那不情愿的心在吃力地爬行……
大浪诡急,那马仿佛浪花般遁去,消失在血色的烟雾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