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二的时候,老师让我们形容一个身边最特别的人物。一位男同学站起来说:“XXX脸上是红红的,很吓人”,当时被cue到的我,一下子愣住了,然后泪水盈满了眼眶,就这样当着全班所有人的面嚎啕大哭了起来。这是我第一次从别人嘴里听到关于我的外貌的评价。那个词很刺耳,乃至于十多年过去了,那位同学叫什么、长什么样子我已经完全没有印象了,但是那个下午爆发的情绪,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里。
我在每一个校园阶段的开始,也就是军训的时候,会去剪一个短发。不是因为有多好看,只是为了能够在军训时不用扎起马尾,露出我左脸上半个巴掌大的胎记。我甚至在大学前的暑假,因为这件事提心吊胆,直到知道所有女生强制入学剪发时才常舒了一口气。在公共场合时,我通常习惯用手捂住左脸,或者坐在左边的位置,尽量把自己藏起来。
更令人难过的是,高三的时候,我的体重已经涨至150斤,每天穿着灰蒙蒙的校服,素面朝天来上课。我坐在第一排,讲台边上“特座”的男生特别喜欢捉弄我、嘲笑我,他说“你知不知道你像一头肥猪”、“死胖子”、“丑八怪”。但他转过头就跟我们班最漂亮的女生搭话,给她买各种零食,下课提包,倒水,温和得像换了一个人。
大学时,我因为前男友的异性好友见到我时惊讶地表示“XXX的女朋友就是她啊?”而痛苦地决定分手,理由是“我觉得自己配不上你”。
秋招不敢去面试大多数会看脸的岗位。
长达十年的时间,我都在减肥,曾经在初中的时候因为绝食晕厥过去。也曾经想过很多次整容,觉得自己鼻子太塌,下巴太短。我也自残过,拿刀子划烂自己的手背。
可能我现在能够很平静地去和大家说这些事情,但实际上每每我想到这些细节时,那些遭遇过的恐惧、焦虑和厌恶的情绪都再一次扑面而来,让我忍不住发抖。
当年的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呢?错在我没有好看的衣服,不会化妆不会打扮自己,错在我青春期控制不住的体重的疯涨,错在我不能面无瑕疵符合大多数人对于美女的标准。
在看完这部纪录片之后,再回想起这些,感慨万千。
从小到大我们接触的媒体和网络都在向我们传达这样的信息,女性该是一个天使面容、魔鬼身材的样子,不论一个女性是多么的伟大或者有才华,大部分人第一眼关注的是她的外貌。在好莱坞影片中,男人们通常拥有非常立体的性格面,而女性常常会变成附属品。影视剧中很少会把女性与领导力挂钩,或者通常你见到的事业型女性,是和“女魔头”“严肃”“放弃家庭”这样的词划上等号,诸如温柔的气质却很少出现,而男性领导者则会出现各种形象。言情小说中更甚,女人们奋斗到最后的目标是为了嫁给一个更好的男人。
在政治中,男性占绝大多数席位,而在一次竞选中,若是女性胜出则会被媒体配上耸人听闻的标题。而且通常,女性对待女性的标准更为苛刻,女性通常更愿意将票投给异性而不是自己的女同胞。又比如,在一段男性出轨事件中,不论恶劣程度如何,女性通常是更受到舆论压力的那一方。
这些方方面面,都在昭示着一个高度物化女性的环境。在这样的环境下,只有更靠近具有性特征的标准,才能得到更高的社会地位。我们也在媒体和商人为我们制造的焦虑中,逐渐迷失,买各种功效的护肤品,做医美和微整,永远在节食和减肥。追求美并不错,但是以这唯一的标准去衡量自己,是很可悲的。女性的价值不只有皮囊,抛开外表,学识与智慧、细腻的思维与幽默感,健康的身体和充沛的精力,这些通通都可以成为美的点。不是只有胸大腰细、五官精致的女人才值得被爱,每一位女性都具备着让人闪闪发光的优点,前提是我们必须首先接纳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