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乡多么寂静,好像篓里不会出声的泥糍和黄角。除了过年前后的打赌的吵闹,除了阿长讲故事的娱乐,就是长年的地头田间的埋头劳动,还有走海里的劳作。我的村庄沉默如同这一片土地,如同潮落后的大海,没有古希腊街头的雄辩高谈,即使一个著名大事件,到了我的村庄也已经成了余波,大家会好奇地在晚饭后神秘地谈论,以至于到了海城中心校读二年级下之后,我们才知道什么是“红造”。
那是一个下午,放学回家,从中心校到家,路程稍远,大约有十五分钟。我说,“红造是什么意思?”
志平虽然是一个书呆子,但是还知道一些,他说,“好像说是红卫兵造反派。”
我听了觉得像,有点道理,红卫兵造反派里有这两个字。听说红造跟另外一派斗得很厉害,打起来了。但他们打得很热闹,似乎与我们不相干,与我们村庄不相干。我们村里好像没有人参与,也没有什么人到我们村里搞什么斗争。记得有一段时间人民公社来了干部,不许人们念经,不许信教了,仅此而已,其他的呢,我想不起来了。总之,我的村庄也许是地里理位置上偏处西南一隅吧,比较偏僻,常常被人遗忘的。
志平到了中心校读书,性格反而更加沉默了,平时不说话,以至于大家都认为他是一个哑巴。夏天乘凉,大家有说有笑,他要么躲在家里不出来,要么站着远远的,听着别人说话,自己绝不插嘴。看到志平站在那里,有人开玩笑了,“哑侬走来了!”在学校读书也不主动说话,除非有人跟他说,他才会回应一两句。“像泥糍一样!”这是有人对他的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