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基层长篇纪实小说] （ 续篇53）
水竹凹
作者：蒋春木
53、人走茶凉
公元2015年。
江东市委决定，免去水竹同志江东市经济开发区管委会党组书记、主任，调任江东市总工会挂任副主席。
水竹心里早有预感，他并不感到突然。他明白这份调令对他意为着什么。
他无法面对，但又不得不面对。
这一天迟早会到来，也终究会到来。
而第一个到来的，却是水竹怎么也不会想到的。
这天，是水竹离开江东开发区后的第三天。
江南环宇工程机械有限公司，总经理王军找上了门。
王军，40多岁，长的白白胖胖，见人总是一副笑容可掬的神情，给人十分温和而又亲善的感觉。
水竹在开发区五年多时间，王军是到他办公室次数最多的老板之一，两人关系一直十分友好。
王军对水竹非常的恭敬，见面总是一口一个“老领导”的叫着，时不时的还请水竹茗杯茶、喝口酒。
水竹对王军的印象也一直很好。
同时，这几年他也帮环宇公司，争取了几百万元的无偿项目资金。
因此，在助保贷资金发放时，水竹就将环宇列入了第一批名单之中，并给出最高额度的初审建议。
王军也没令水竹失望。在水竹露出借款想法时，他没有丝毫的犹豫，一口答应借给水竹100万元。
王军在助保贷资金到账后，也是第一个把钱打到望月咖啡馆账上的企业老板。
那天，王军找上了门，见到水竹依然笑容满面。
两人寒暄了几句后，王军面露难色的说道“老领导，现在我真的非常困难，看看那钱能不能提前还我？……”。
水竹心里苦不堪言。他知道上门要债的人会来，而且会越来越多。
但他真没有想到第一个来的人是王军，是环宇公司。但是，不管怎样，水竹总是借了人家的钱啊。
他只好和王军商量着说道“现在让我一次性还，我确实拿不出来，你看，能不能给我缓一缓？”
王军也没多说，仍然笑嘻嘻回道“老领导，我们相互体谅下吧，你从这个月开始，每月还10万，行不行？”
水竹无奈，只好说“尽力”。第一个月，水竹东拼西凑，还了王军10万元，另加利息。
第二个月，水竹实在拿不出来了。如果再从咖啡馆和足浴城抽钱，两个会所就无法正常运转了。
何况，足浴城那边每月还要还两个小经理的钱。
王军再次找上了门。满面笑容换成了一脸风霜。
他红着脸怒气的问道“你是老领导了，怎么说话不守信誉呢？你说按月还，我也同意了……”。
水竹叹了口气，脸也涨红了。
这是第一个上门要债，第一个当面指责他的人。
水竹心里虽然早有准备。但他没想到，当他心里预想的情景真正出现时，他是那样的难堪，那样的无助，又是那样的感到心疼。
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是自己种下的苦果。
世上没有不想要脸面的人，也没有存心要失信于人的人。人要脸树要皮，电灯泡子要玻璃。
但是，当你无法兑现诺言的时候，脸面和信誉就瞬间变成买不起的奢侈品了。
当你有资本的时候，你的脸面就是信誉。
而当你失去了资本，你的信誉就是你那张苍白无力的脸面。
你想要，但你没资本。你还哪来的脸面和信誉呢？
水竹清楚自己的脸面已经荡然无存了。
正所谓“人情世故谓江湖，五味杂陈笑与哭”。
他只能一个劲的、低三下四的连声说道“王总，实在是对不起，对不起……”。
第二天，王军自己没有上门，他派了两个中年妇女，坐在咖啡馆办公室，不吵也不闹，一直坐了一个多月。
第三个月，王军一纸诉状，将望月咖啡馆及水竹告上了法院。
这是水竹平生收到的第一个法院传票。
“一石激起千层浪，两指弹出万般音”。自此，债主们纷纷找上了门。
水竹一个又一个的接待，一个又一个的低头道歉，说着无数遍的“对不起，对不起……”。
或许是看到水竹的两个会所依然开着，或许是看到水竹的态度十分的诚恳，债主们虽然言语直白、难听，倒也没有什么过激的行为。
债主们走后，他就一个人面色惨淡的坐在咖啡馆的办公室里，思前虑后，神思恍惚。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他深知，今日之我已非昨日之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