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葉天涯
还记得，初二那年夏天的一个周六，我在穿着跆拳道道服去道馆的路上撞见了同学，简单打了声招呼就赶着去训练。
第二天，我在练跆拳道的事情就被全班同学知道了，显然是那位偶遇的同学传出去的；我并没有在意，也不曾想，那竟是噩梦的开始。
每时每刻都能感受到不怀好意的目光，每次回到座位凳子上都会出现模糊的脚印，每次体育课总会有男生故意踩我的脚……没有一天是安宁的。
一开始，我并没有搭理他们，反正，无论是学习还是体能，我都比他们强；他们所有的挑衅和恶意，在我眼里也不过是跳梁小丑的幼稚把戏。
最重要的事是：那个时候，我只专注于锻炼身体，和提升学习成绩这两件事；对其他事情没有丝毫兴趣。
我爸也常说：当一个人只专注于提升自己的时候，会自动过滤任何企图伤害他的人事物，每一天都会变得比昨天更加强大；而且，这种强大，是由内而外的。
现在想想，父亲这句话，似乎与校篮球队的铁律，与吴畏他们所贯彻的坚持——篮球场上的冲突只能用篮球解决——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但是，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把这句话给遗忘的呢？
是加入校篮球队之后，还是遇见吴畏之后？
不，应该，是更久之前。
在一个雷雨交加的周四。我穿着母亲给我买的雨衣——也是母亲送我的第一件生日礼物——那是一件土黄色的雨衣，没有华丽漂亮的花纹，也是我最珍爱的东西。却在那一天，在我从卫生间回到教室之后，它就在我眼前变成了一块满是污秽的碎布。
那是我第一次爆发，双拳怒怼六、七人，身上自然挂了彩；他们也不好受，主谋被我打断了两根肋骨，其余人也断了鼻梁骨，还差点儿被废掉……
那一天，我迎着暴风雨，抱着那件破碎的雨衣，跑进一间又一间卖衣服的地方、百货超市、修补衣服的小摊。
我急切地想修补好它，即使，我心里很清楚，它已经无法修补了。
我在雷雨交加的街道奔跑了一个多小时吧。跑到最后一家百货超市时，一阵晕厥感瞬间涌了上来，双脚开始不听使唤，整个身子终于还是垮了下去。
对了，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不再沉默，不再对他们视而不见；而是展开如暴风雨一般的报复，让他们充分感受到我的雷霆之怒！
“哈——哈——！”
认真起来的吴畏与之前简直判若两人。
第一球，冲到他身前绕了近三分钟，丝毫未见他露出破绽，反而被他轻易抢断；第二球，想着抓他下身的空挡突破，却连近身都做不到，直接被他逼到三分线，好不容易一个假动作骗开了他，趁机转身跳投，只见一个黑影突然挡住了视线，一个盖帽直接在地板上留下了印记。
能震撼整个篮球场的力量，如猎豹般敏捷、强劲的速度、反应力和爆发力，像装了弹簧一般远超同龄人的弹跳力。
这，就是市一中校篮球队的队长，市一中顶级篮球运动员兼体能纪录保持者——吴畏。
无论是速度、反应、爆发、力道均在我之上，就像一座高不可攀的巨像，使人不禁望而生畏。
“现在明白了么？”吴畏居高临下的看着我，说，“从一开始，你想要用篮球打败我，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你最擅长的体能，在我面前根本不值一提，论篮球技术，你更是比不过在场的所有人。所以，趁现在还没彻底丢人，赶紧滚吧！”
我一边努力调整呼吸频率，一边再次拿起篮球，默默走到发球区，重新摆好进攻姿势。
“张——武——林。我叫你赶紧滚蛋，你听不懂是吗？”
屏蔽掉吴畏的声音，屏蔽掉周围的嘈杂声，调动全身所有肌肉和神经；仔细感受篮球的呼吸，认真倾听场地的协奏曲，好好观察“敌人”的身形。
全神贯注，向着那唯一的闪烁着微弱星光的一角进攻。
弓起身形，配合着呼吸运球前进，目光死死盯住目标，就像猎手用猎枪瞄准猎物一般。
突然，一个巨大的身影带着浓烈的杀气袭来；我以左脚为轴，单手手腕转球，右脚微曲带动身子转身，左脚发力低跃，成功绕了那身影。
一瞬间，将全身的力气凝聚于脚尖，加快呼吸频率，奋力向目标冲刺。
那身影，两息便再次闪至我身前，并迅速伸出一只手向球袭来；我顺势用手腕将球向后拉了一把，又转动手腕将球往上托，趁他手臂移动时将球拍至其斜后方。趁他吃惊时以右脚为轴转身，左脚落地即爆发所有力量跳起，接住球，再转身假意投篮骗他跳起盖帽；趁他身形下坠时后撤半步，轻跳投篮得分。
在篮球进筐的一瞬间，我很想握紧拳头大声喊“耶”！
但是，不知为何，仅持续了八、九分钟的一对一篮球对抗，竟像跑完了一千五百米，又紧接着跑了三千米一样，瞬间使我失去了所有力气，向后缓缓倒去。
还未等我缓过气，一只粗壮有力的大手已经向我表达了肯定，我开心地紧紧握住它，并借助它的力量，再次站了起来。
“干的不错。”
“少来，你肯定又放水了，是不是？”
“拜托！天地良心，小爷这次绝对没有放水，在场的各位都可以作证！”
“是嘛？”
吴畏只是用以往那张热情阳光的笑容来回应，同时，所有在场观战的队员，都默默鼓起了掌。
这一战，不仅让我看见了战胜吴畏的希望，还让我找到自己丢失多年的东西。
更重要的是，它让我收获了另一件珍贵的物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