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凉亦歌
“别喝了，你的眼眶都红了。”
朋友看老郑喝了一杯又一杯，劝他放下酒杯，可老郑根本不听，仰头又是一杯烈酒。
酒入愁肠，泪也不听使唤地跟着下来。
婚礼宣誓仪式上，新娘捂着脸向大家道歉：“我今天高兴，多喝了几杯，谁也认不出来了，大家多多包涵。”
台下有人为她的豪爽鼓掌，有人为她的幽默开怀大笑，只有一个人突然放松了一直紧攥的拳头，埋着头拼命吃菜。
老郑还是来了。
因为，他曾以为这场婚礼的主角，会是自己。
1.
老郑读小学时，班里流行收集魔法士三国卡片，但是不管买多少包干脆面，刘关张总是集不全。
“我抽到刘备了！”
老郑一脸得意地举着卡片大叫，他一口气买了二十包干脆面，终于在吃到吐的时候看到了刘备的那张。
“拿来！”没等老郑反应过来，一个个头略高的男生跑过来，把卡片抢了过去。
老郑委屈得不知所措，眼泪差点涌出来。
可下一分钟，他经历了人生中最最重要的时刻。
老郑的发小兼同桌麦芽，一拳打在那个男生眼睛上，抢回了那张卡片，拉着老郑就往门外跑。
跟在麦芽身后的时候，老郑看着面前奔跑的女孩子，突然从心底生发出几分欢喜：
那是属于情窦初开的少年，第一个不可言说的小秘密。
跑累了，麦芽停下来，把卡片交到老郑手里：
“记住啦，属于你的东西，永远不要让别人抢走哦。”
“嗯！”
老郑看着眼前发光的女孩子，狠狠点了点头。
2.
初中时，他们有幸被分到了同一所中学。
麦芽留清爽的短发，喜欢穿着宽松的校服在校园里闲逛，她性格外向，活脱脱像个假小子。
“快看快看！有人表白！”
三楼的窗台洒满了和煦温暖的阳光，几个蓝白相间的少男少女挤到一起，看楼下正在上演的情感大戏。
楼下有一个男生手捧鲜花，对着面前的女孩说着什么。
麦芽激动坏了，她一个健步冲出门，希望冲到楼下观看“现场直播”。
可现场还没出结果，麦芽就差点翻车。
楼道刚刚被值日生拖过，水还湿嗒嗒。
“啊……”
闭上眼睛的时候，麦芽心如死灰，感叹一世英名要彻底毁灭。
可当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躺在一个人怀里，那个人有好看的虎牙，还有略微羞涩的脸颊。
老郑冲过来接住了她。
这场大戏，成功将楼下手捧鲜花的表白秒杀，麦芽和老郑成了校园里最风靡的八卦人选。
老郑真的很喜欢麦芽。
他每天都悄悄跟在麦芽身边，偷偷看她，故意在餐厅偶遇她，和她一起吃饭，有时候，还会把买好的饮料面包提前放到麦芽桌子上，生怕她早自习睡过头，耽误了吃早饭。
年少时喜欢一个人，用力对她好就是全部，不计较付出，不贪图回报。
只要她开心，足够了。
3.
高三那年，所有人都绷紧了神经，为了让麦芽考上大学，老郑经常主动去家里帮她补课，麦芽感激涕零，连连保证一定好好考，不辜负老郑的苦心。
可老郑却心存愧疚。
因为他所有的付出里，都藏了一个不可言说的秘密——为了向麦芽表白积攒底气和勇气。
虽然这个决定，六年前就做好了。
高考结束那天，天空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麦芽不想回家，拉着老郑去了肯德基。
他们在那里坐了一夜，聊了很多。
老郑说：“其实我挺喜欢你的。”
“我知道。”
麦芽显然并不吃惊，晨光熹微的六月，老郑再次羞红了脸。
“老郑，其实，我也喜欢你。”
“我们在一起吧。”
“嗯！”
老郑看着面前发光的麦芽，再次狠狠点了点头。
高考成绩出来后，老郑如愿去了南京，而麦芽去了哈尔滨。
选择志愿的时候，麦芽不是没有过犹豫，但是老郑向她保证，绝对不会让异地成为他们爱情的阻碍。
麦芽犹豫再三，在志愿单上填上了喜欢的冰城。
他们都不知道那句在一起，背后的代价有多大。
成人世界里的法则，开始吞噬学生时代的纯情罗曼史。
4.
大一大二时，老郑经常去冰城看麦芽，每次看着她蹦着跳着跑过来，老郑觉得，所有的辛苦都是值得的。
那是他们最幸福的一段时光，两个人都抱着很大的希望继续。
然而，他们还是忽略了异地的强大力量。
麦芽经常要一个人跑到很远的地方做兼职，一个人去食堂吃饭，一个人在周末去图书馆啃书，一个人打着无聊的游戏，一个人在姨妈痛的时候滚来滚去。
有次生理期，麦芽提前入睡，半夜的时候打开微信，清一色的红点，都是老郑发来的，麦芽忍不住落泪，回了一条消息。
“老郑，我想你了，真的很想。”
没想到，老郑竟然秒回：“麦芽，你没事吧？”
明明是在万籁俱寂的半夜，可是麦芽还是躲到被窝里，没出息地哭出声。
第二天下午，麦芽还没出宿舍，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窗外叫她。
“麦芽，老郑来看你了！”舍友大叫。
5.
可老郑还是错了。
异地恋，真的可以杀死有关爱情的所有憧憬。
联系的时间越来越短，沟通变得越来越艰难，麦芽生病了没有老郑的陪伴，受了委屈也只能一个人吞咽。
渐渐的，老郑的对话框永远只有一个字：忙。
正是这个字，成为拖垮他们的最后一根稻草。
大四初始，他们见面的时间，就延长到了三个月。
可她没想到，到了第一次见面的时间，老郑竟然爽约了。
那天冰城下了雪，麦芽一个人兴奋地在车站守了三小时，老郑也没出现。
麦芽怒火中烧，把提前准备好的礼物丢掉，拨通了电话。
接通人却不是老郑，而是他的导师，原来，老郑临时被调去做项目了。
“麦芽，对不起，我……”
“没事儿，我都知道。”
老郑难得的平静，这次，除了一句“对不起”，竟然再无其他。
麦芽隐隐感觉有什么不对，或许这场马拉松，早就到了冲刺的尽头：
谁说出来，结局都是一样的。
后来还是时间不再装傻，把所有的无谓坚持都变笑话。
麦芽最终提了分手。
6.
很多人说，熬不过异地恋，多半是因为不够爱。
但是，只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才知道，“所爱隔山海，山海不可平”，究竟有多难。
电影《同桌的你》里面，周小栀说：
我们最终还是都败给了现实，林一，我们谁也不欠谁的。
他们相爱了十几年，最后在周小栀的婚礼上，林一也没能拦住她戴上戒指，成为别人的新娘。
“爱了那么多年，为什么会分手？”
参加完婚礼之后，老郑和朋友走在冷风中，风很大，吹得人格外清醒。
老郑幽幽地开口：“有些人注定走不到一起，和爱不爱没关系，和认识多少年也没关系。”
真可笑，我从十几年前就喜欢你，可最终还是没能阻挡你嫁给别人。
今天你喝醉了吧，说自己谁都认不出来了，那你认得我吗？我是小学帮你集卡片的喽啰，是初中三楼楼道飞奔接住你的大侠，是高中陪你通宵泡肯德基的道友，是这婚礼上红着眼祝百年好合的败狗。
我败了，没关系，只要你过得好，足够了。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