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半月

【文章原创非首发,首发平台:知乎,作者:东风不来,文责自负。】

南城的冬天总是带有不可抗拒的寒冷,屋外的雪,像柳絮般悄无声息地铺满整个街道。黑暗中,有股刺骨的寒风钻入我的身体,我能明显感受到血液正在缓缓停滞,四肢微微抽搐着,身体的感知慢慢退回大脑,意识开始抽离出来。我漂浮在天花板上,看着我的躯体坐在沙发上,眼睛直直地盯着黑暗中的大门,捕捉空气里任何一点细若游丝的声音,窗外飘进稀薄的月光,在黑暗中翻滚。

我着迷于身体和灵魂分离的瞬间,这能让我用另一个视角审视这个世界。我常常幻想可以用这样的方式,游荡于世间,在风的浪潮中翻滚,从雨的身体里穿过,俯视着人间一粒粒流动的尘埃。很多年后,我才知道,原来有人给它取过一个很美的名字,叫做“解灵”。

冬夜的街巷深处开着一家酒馆,天空中飘扬的风雪并没有阻碍人们喝酒的兴致,酒馆里坐满了人,他们觥筹交错,举杯换盏,借着酒劲,不厌其烦地夸大着他们一生中为数不多的辉煌时刻。角落里,有一个衣衫褴褛的中年人,戴着一顶油黑发亮的狗皮帽子,手背连着手臂露出一截被烧伤的狰狞的皮肤,像一块堆积起来的曲折山脉。他缄口不言地喝完一杯又一杯辛辣的白酒。他有些疯癫,举止异常,有时举起酒杯,会突然大叫一声,喝完一杯酒后,他又嘿嘿地怪笑,他的怪异行为,却没有人理会,这里的人都已经习以为常,他是这一带有名的酒鬼和懒汉。

这个酒鬼在喝最后一瓶酒时,他使劲地抖了抖酒瓶,可是没有一滴酒流出来,他不满地舔了舔嘴角,模糊不清地说了什么后,重重地睡去。直到凌晨时,餐馆里的人陆陆续续离开了,他被老板粗暴地叫醒,他意识模糊地想站起来,却又直挺挺地倒了下去,老板厌恶地看着他。他试了几次都爬不起来,最后是老板用他那粗壮的手臂把他拉出店外,他重重摔在雪地上,屋外寒冷的风雪使他清醒不少。他感到了极大的侮辱,扭曲地站起身来后,恶狠狠地咒骂着老板,直到餐馆的铁门被重重拉下,突然的黑暗,让他有些不知所措。缓过神来,他径自地走向一旁的垃圾堆,从一堆酒瓶子里,翻找到一瓶还未见底的酒。他对着瓶口抿了一口,高兴地像个孩子一样把酒瓶揣在怀里,摇摇晃晃地往家的方向走去。


我是在冬天来到这里的,又在另一个冬天离开,冬天对于我而言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愫。我出生在一个寒冷的冬夜,在凌晨三点时,我的第一声啼哭打破了风雪中的沉默,刚出生时,母亲说我四肢冰凉,抱在身上像是抱着冰块,可她还是紧紧地抱住了我。老一辈人说,这样的孩子养不熟,果然,我从小到大,便是一个很“冷”的人,难以和任何人亲近。我第一次察觉是在我6岁的时候,那天晚上,父亲用粗壮的手臂把我抱起来,脸上布满了笑容,他溺爱地问我,你姓什么呀?你是谁的孩子呀?当时我突然意识到并我难以附和他人的情感,我木然地面对父亲的笑容,我对此感到一种无言的悲哀。而我真正表达出我这样的意愿是我在三年级的时候,当时班里举行一个为贫困山区的学校捐款活动,每个人都必须捐款。当时母亲刚生了妹妹,经济条件非常窘迫,我已经记不清我有多久没有吃过零食,家里几乎顿顿吃白菜萝卜,一家人全靠父亲在工地打杂。然而我更恐惧父母哀怨的叹息,当时老师对我软硬皆施,最终都未能如愿,但为了惩戒我,把我的行为在全班同学面前加以批评,但我有一种打破了某种其他人强加给我的束缚的快感。但此后,我在同学们眼中是一个没有同情心的人,被人孤立和排挤,或许是从那时起,我对他人的情感开始慢慢流逝。


皎洁的月光透过光秃秃的树林,稀稀疏疏地落在地上,像一个个发光的洼地。那是一个临冬的夜晚,秋天的气息还尚未消散,林子里堆满了枯黄的落叶,落叶在风中有节律地摇曳,像是一个舞者,借着月光投射下来的探照灯,在荒凉的土地上忘情舞动。

我一个人走在青石路上,借着月光我看见了黯淡的影子和脚边干枯的植被,路过一个荒废的池塘,碧绿色的池水,倒映着一个巨大的月亮和一张模糊的脸。我来到两个没有墓碑的坟前,正面是用石块整整齐齐地堆起的一面矮墙,石缝里长满了嫩绿的杂草。这两个坟,一个是我8岁的妹妹,另一个是我38岁的母亲,她们在我最年轻的时候离开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我坐在母亲和妹妹的中间,背靠在母亲的坟上,看着月亮发出炫目的光晕,后面拖着淡淡的残影。我想起在很多年前,当我还拥有着充沛的情感时,我曾向母亲哭闹着要见远在外地的父亲,而母亲为了安抚我,把我带到阳台,指着天上的半月说,这个世界的每一个人都不是独一无二的,在世界的另一端,存在着一个知道自己全部的人,亦步亦趋地重复对方的生活,有一条红线把他们的命运连系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悲欢和愁苦都是相通的。只有在月圆的时候才会见面,以某种形式,某个瞬间,看见他的目光。


当时年幼的我对这个说法深信不疑,以至于我养成了夜晚出门抬头看月的习惯,每当满月,我都会颤抖地与其他人对视,因为我不知道是否能在陌生人的眼中看见另一个自己。此后,我发觉自己和另一个我相遇的真实感随着年龄的增大越来越明显,我感到一种恐惧和期望。


16岁那年,我变得非常叛逆,在学校背着老师和父母学会了抽烟,凭借着这个技能,我混入了一个庞大的群体,我不再是一个形单影只的人。在这个群体里,有许多人与我一样渴望摆脱学校对自己的束缚,向往新鲜事物。虽然我并不讨厌学习,但我的成绩却一直很差,我一开始都试着去了解那些新的知识,但都不感兴趣,所有科目中,我感兴趣的只有地理,我着迷于世界的其他地方,陌生的城市和山川海洋,不同的建筑和食物,陌生的语言和服饰,这些我都感到无比的好奇。

但我因为不喜欢打架,没有像他们那样模仿成年人称兄道弟,我的立场不坚定,导致我被这个群体冷落,老师们对我已经失去希望,而他们则对我嗤之以鼻,而我在这两者之间,夹缝生存,却也依旧乐得其所。


这种行为是无法得到父母的理解的,也因此,我常常被父母苛责,但我从不会和他们发生争吵,我不想解释什么,我也并没觉得自己有什么过错。当时的我觉得人生一切都充满可能,我渴望自由和新奇。有一次,我被一本杂志上五颜六色的发型所吸引,于是我背着家里人用买学习资料的钱,偷偷去染了一个大黄毛,看着镜子面前一个全新的我,我对这样的自己很满意。在吃晚饭之前,我鼓足勇气回到家里,父亲一反常态,对我奇怪的发型表达了强烈的不满,从我的头发引申到我一落千丈学习和在外交结交的狐朋狗友,再到我整个人是多么的“失败”,邻居家的谁又是多么成功,然后,定义了我以后漫长的人生。突然间,我有些不知所措,我不知道他是怎么从我的头发里知道这么多如此笃定的结论,一股愤怒和冲动像潮水般从身体深处涌出,父亲刻薄而冗长的责备,从我将手中的饭碗狠狠摔碎而戛然而止。这是我第一次与父亲发生争吵,妹妹蜷缩在一旁用双手蒙住耳朵,紧紧靠在母亲身边。母亲察觉到一场巨大的争吵即将爆发,她慌忙站起身拉住我的手对我进行劝诫以及示意父亲不要再说,母亲温柔的话语中,带有一丝祈求,这让我感到愧疚,我的心软了下来,理智重新占据了我的头脑。可内心的烦闷依然挥之不去,我沉默地离开了家门,后面传来母亲的呼喊声。


我记得那年是一个特别的冬天,雪下得很大,遮天蔽日的雪花在水泥路上盖上了厚厚的一层。我漫无目的在雪地里行走,街道上非常冷清,急促回家的行人,都向我投来疑惑的目光,很快街道上便空无一人,漫天的雪花把我的足迹填满。我蹲坐在一个漆黑的楼道里,时间一点一点从我眼中流逝。我想起了夏季的一个傍晚,那天是我最后一次去学校,我走在一条鲜有人迹的山间公路上,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女孩的身影,一袭素净的碎花长裙,背着一个黄色的书包,扎着马尾辫,左边还有一个粉色的小熊发卡,阳光穿过稀疏的树林,落在她的脸上,像一粒粒发光的种子。她是隔壁班的,我和她见过许多次,却从未说过话,我甚至不知道她的名字。我第一次记住她是在食堂,当时我站在食堂外的榕树旁等人,吃完饭的人群挤在一个狭小的门口,一旁的扫把被挤倒在门口,外泄的人群一个个像跨栏运动员,轻松跨过这个障碍。许久后,人群慢慢消散,这时一个娇小的身影弯下腰把扫把捡起来放在了门口,然后离去,这是我第一次注意到她,以后很多次我都注意着这个女生,我平静地走在她身后,看着她的背影慢慢从我眼中消失。尽管如此,我却从来没有想过认识她。

这条路是她回家常走的路,一种想见到她的欲望从一个火苗蔓延成了一场熊熊大火,当时的我也像现在这样静默地等待着,她是否回家了,回家后是否会出门,出门会走那条路,我的眼中充满了不确定,但我依然庆幸有这样的可能。那天我看着明晃晃的太阳变成一片绚丽的晚霞,直到黑纱般的夜色升起我才离开,之后,我曾在那条路上等过几次,竟也再没有见过她。后来才知道当时她已经转学了,但那已经是很久之后的事了。


就在我沉浸在往事时,冷寂的街道传来微弱的喧嚣声,我疑惑地走到街道上,大雪很快将我覆盖,沿着声音的方向走去,一副惊恐的画面呈现在我眼前,在远处众多楼房中的一个窗户里伴随着火焰飘出熊熊浓烟,

我的心突然被针扎了一下,一种莫名的恐惧从我心底升起,我极力地跑回家,我慢慢听见急促刺耳的消防车警笛声。我家的房子被一团巨大的火焰吞噬,我站在围观的人群中,火焰在空气中发出“隆隆”声,漫天的雪花在要接近火光的刹那,便被吞噬殆尽。

我看见几名消防员从火焰里背回两具已经烧黑了的尸体,内心的恐惧让我的身体不停抖动,我走过去跪在这两具面目全非的尸体旁,两具尸体只剩下一副焦黑的骨架,其中矮小的那具尸体还紧紧抱着一个粉色的小熊玩偶,一大半的绒毛被烧焦,露出里面雪白的棉花。我一下瘫软在地,歇斯底里地哭喊着,邻居们把我认出了,跟消防员说明了我的身份。紧接着,父亲也被背了出来,他的身上赤红一片,但还有微弱的呼吸。我想要过去,但被其中一个消防员拦住,我看着他们把父亲和母亲以及妹妹抬上救护车,他把手放在我的肩膀上,没有说话,而我一直在哭喊着,仿佛要我这一生的眼泪全都流尽。

那场大火持续了很久,直到把一切烧尽才怏怏离去,父亲在那场火灾中存活了下来,而母亲和妹妹永远地留在了那场大火中,两人相伴地走出了时间。

之后,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常常在睡梦中梦到我在一场大火中,四周充满了女人的呼救声夹杂着火焰摧毁物品的噼啪声,高温让我的衣服浸满汗水,不停有汗水从额头划过脸颊汇集到下巴滴落,火焰在皮肤上产生剧烈的疼痛让我止不住地大喊,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母亲和妹妹离开后,我和父亲极少说话,我曾想知道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父亲含糊其辞,具体怎样,他没有再说,我也没有再提,我小心翼翼避开关于母亲和妹妹以及那场大火的话题。那次以后,父亲开始酗酒和赌博,慢慢变成了另一个人,一个脾气暴躁,易怒,整日酗酒,赌博的人。每次父亲在楼下的餐馆喝醉后,都要向别人讲述自己的不幸,展示他被烧伤的皮肤,他恨那场大火夺走了他的一切,我曾经有一个温柔体贴的妻子和一个乖巧可爱的女儿,当时我觉得人生是有盼头的,可现在我觉得人生就是他妈的狗屁。

大火后,家里一贫如洗,我也不愿再继续读书,于是和亲戚去沿海地区打工,每个月会给父亲一些生活费,但我却没有再回去过。当我离开校园,以一个成人的身份进入社会后,我才知道生活的艰辛,我生活在城市的边缘,终日为这座城市的繁华耗尽我的精力和时间,高强度的工作,加快了我的衰老,时间在我身上留下一道道锋利的划痕,像一棵年轻的树,却长满了稠密的年轮。

面对浩荡的江面,看着盛大的夜景,高耸的大厦密集地长在水泥地上,车水马龙,人群络绎不绝。我突然想起那短暂的学生时代,当时的我曾无数次想象着眼前的景象,那时大多数的人和事已经被我遗忘了,但那个皎洁的背影,却一直停留在记忆的某个地方,我看着粗糙的手掌布满了伤疤和裂痕,干涩的眼眶竟流出几滴清泪,我能感受到在我内心深处,有一个人在歇斯底里地哭喊和流泪。这是我在那场大火后,第一次哭得那么撕心裂肺。

那天晚上,我发现回去的路是那么荒凉和贫瘠,身后的人群和灯火渐渐离我远去,前方是一片黑暗,我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在面对人生中的许多重要选择时,没有想象中那么深思熟虑,往往在一念之间,就决定了自己的一生。

等到我再次回家的时候,是在父亲的葬礼上,那也是一个冬天。家乡的一切都没有变化,那栋房子已经重建,那场火灾也已经被遗忘了,它的存在被另一件趣闻所取代。父亲的酒瘾越来越大,酒已经成为他生命的一部分,人们从最开始对他抱有同情和怜悯到后来感到深深厌恶。在某个夜晚,父亲醉倒在路旁冻死了,人们发现他的时候,他还紧紧地抱着一个空酒瓶。我并不觉得悲伤,我知道这是他归宿。在父亲的葬礼上,我看着死去的父亲,皱纹在他的脸上裂开一道道沟壑,花白的头发几乎落尽,他的生命在这些年里迅速枯竭,现在只留下一副衰老破败的躯体,让我感到无比寒冷和陌生。我一边准备葬礼所需的相关物品,一边招待来参加葬礼的亲戚,等我送完最后一批人时,已经是深夜,在感到极度疲惫的同时也对自己的成熟感到惊愕。

在葬礼的选择上,我坚持要求火葬,在那个乡土情怀根深蒂固的地方,这种做法无异于离经叛道,遭到很多人的谴责,我沉默地没有做出任何回应,在父亲被推进焚尸炉时,我突然痛心疾首地思念起了母亲和妹妹,感到一阵阵的反胃,我察觉到一股巨大的悲伤从我口中喷涌而出,我跪在地上仿佛呕吐出了灵魂。


得到父亲去世的消息后,我连夜赶了回来。那天我在找妹妹的那只小熊,那只小熊当时是准备和妹妹一起下葬的,但被我阻止了。那只粉色小熊是我当时去县城时,在一家书店里买的,当时看见那只小熊时,我的脑海里,立马浮现出了妹妹欣喜的表情和银铃般的笑声。为了买这只小熊,我花光了回去的路费,等我回到家时,已经是傍晚。没有人知道我为了买这只小熊走了5个小时,当我把怀中的粉色小熊递给妹妹时,妹妹大叫一声,跑过来紧紧抱住了我,不断在我怀里发出清脆的笑声,那时我发现5个小时的漫长历程竟显得那么得微不足道。


妹妹去世后,我小心地将那只粉色小熊缝补好了,或许是因为时间过去太久,我一时竟忘记小熊放在哪了,最后我是在父亲的房间里一个隐蔽的隔板里找到的,我感到奇怪的同时,看见了小熊下面压着的母亲,妹妹和我的保险单,和一瓶早过期了的安眠药,保险单上的受益人是父亲。我拿起保险单,手不停颤抖,我知道保险单是不会颤抖的,只有我的手在发出没有规律的抖动。一场巨大的阴谋在我的脑海里呈现出来,我被某种沉重的东西击中,眼前一片模糊,耳朵里传来阵阵轰鸣声,我丧失了所有知觉,一个人瘫坐在地上自顾自地流泪。

我无法想象那天在晚饭上,父亲正在计划一场怎样的谋杀。最后,我才得知,当时父亲沉迷赌博,已经欠巨额的赌债,即使如此,母亲得知后也没有要离开他而是一遍又一遍祈求父亲不要再赌,父亲不断向母亲承诺,发誓不会再赌。然而,父亲却在背地里进行了更大的赌局,这次的筹码是母亲和妹妹也包括我,我不明白父亲当时为什么要放过我,就像我不明白为什么父亲能够如此狠心一样,可惜我永远也不会知道答案。但这次赌局终究是父亲赢了,父亲赢得了高额的保险赔偿。

我无法想象父亲是怎样将自己的熟睡妻子和女儿放在烈火中,任其燃烧,或许剧烈地疼痛曾让她们醒来,她们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和求助,一遍遍喊着父亲,而父亲正在某个角落沉默地看着她们。妹妹是怕疼的,感冒去打针都会哭上半天,她是怎样忍受着钻心刺骨的火焰的呢,她小小的一只,曾依偎在我的身旁让我不要和父母发生争吵。直到她们的声音被火焰彻底地掩盖,父亲也忍着剧痛将自己烧伤,直到外面响起消防车的警笛声,屋外的人群围拢在一起,见证烈火是如何将房子吞灭的,甚至消防员找到他时,他还祈求地说,先救我的妻子和女儿。在人群中,他也一定看见了我,或许那时他就应该想到有一天,我会知道真相,将他给自己的妻子和女儿赎罪。或许会愤怒地将他杀死,但不论怎样,父亲终将活在那场大火当中,忏悔的火焰夜夜燃烧,永不停歇。

我用这些年赚的钱给母亲和妹妹修建了一个墓碑,除去了周围的杂草,建了一个院子,里面种满了百合花的种子。百合花的花香淡淡地飘进我的记忆里,母亲生前最喜欢的就是百合花,不管发生什么,母亲总会在家放几束百合花,给那个贫穷的家庭增添几分难得的财富,但那场大火之后,我便再也没有见过百合花。

我变卖了这里所有的东西,在一个雪夜离开了南城,火车缓缓启动,看着窗外的大雪,我第一次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大雪中的月亮若隐若现,想起了那个关于月亮的故事,或许,我真的从月亮的银光中,看到了另一双眼睛,一双一模一样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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