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人村事之九:木车
杨府/文
木车家里成份高,可木车心气也高。只是命运不好,父兄常遭批斗,社会歧视严重。兄弟几个,除老大解放前夕即已成家之外,剩下几个都是光棍。
老大的女儿,很漂亮,号称“一枝花”,与木车小三岁。老太太眼看这家香火不继,就想用侄女为叔父木车换亲。
几兄弟议来议去,认为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风放出去后,村人觉得是奇事一桩,南北几庄的人遇到,免不了希奇几句。也有媒人开始登门提亲了。
老大媳妇却认为是件丑事,说,辈份乱了,将来没法叫,坚决反对。并偷偷请了媒婆,把女儿嫁了出去。弄得婆媳反目。但覆水难收,事情终于偃旗息鼓。
木车眼看升学无望,前途渺茫。想,不如趁早儿回家种田,好挣工分,养家糊口。
其间,木车家请媒人说了几次亲,酒宴摆了一次又一次,都因为木车家的出身,怕受连累,只得作罢。
木车在队上干活,虽然身子骨结实,硬周,但评工分时,总不是满分。木车就暗骂:这是阶级歧视。
木车诸事不遂,心情抑郁。渐渐就少说话,离群索居。社员们干活的时候,他有时只拿着农具,呆呆地对着一棵草或虫发呆,或久久地看着一块土坷垃,嘴里喃喃着,与人争论:明明是圆的嘛,怎么会是方的?
社员们说,木车神经了。或说,木车大概丢了魂啦!
其母夜里偷偷跑到十字路口,燃了香,点化了纸裱,跪在地上,向四方八隅叩头祝祷:“牛头马面阎罗帝君,让这可怜的孩子的魂回来吧!”
母亲祷告完毕的第二天,木车趁家人都出工去了,用刀在脖子上划了一个口子,鲜血浸了出来,其母看见了,奋力夺下。几兄弟从地里赶回来,知道木车的苦楚,什么话也不说,拿出家里的一点积蓄,为他治病。
那时,正是五黄六月天,木车便被安排在树荫下休息。
木车终日不言语,面无表情,眼睛只看着一个地方,枯坐着。小孩子跑过他休息的地方,都很害怕,远远地逃掉。
木车只与庄上的钱二要好,钱二去看他的时候,则有说有笑。见有人来了,则噤了声。渐渐地,钱二向人们微透了风,说木车是装神经的。
几兄弟暗暗观察,证实了钱二的话,想着半年的细粮都被他折腾尽了,平白地养着一个装病的闲人,几兄弟的火就不打一处来,合力揍他一顿。第二天,就交给他一把锄头,下地干活,挣工分去。
木车这一闹不打紧,很多不知内情的人,认为他真神经过,就再也没有人登门提亲了。他也像他的三个哥哥一样,决心打一辈子光棍儿。
父母死的时候,含泪嘱他的几个哥哥,无论如何,得给木车寻门亲事,好延续香火。
木车近40岁的时候,这机会来了。
西省有逃荒过来的父女俩,在村上落脚时,其父病重。
有好心人给他几个哥哥说,给他准备一口棺木,把那老汉的半傻的女儿留下,好给木车做媳妇。并进一步说,那父女俩已经同意了……
木车兄弟不等那人说完,满口应承。葬了老汉后,就在忌月把木车的婚事也办了。
现在,木车也与那女子,生养了一儿一女,也算有了“须缕根儿”,总算没断血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