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夸父山又飞了好久,凤凰感觉自己的身上仿佛还浸染着桃花的香气,沐浴在春风中。突然一阵悲怆的歌声传入凤凰耳中。
昔我往矣,黍稷方华。今我困此,雨雪唯食。王事多难,不遑启居。岂不怀归?畏此简书。……
那歌声回荡在山中,凄恻如哀猿在深谷鸣叫,悲凉如飞雪在寒冬飘洒。凤凰身上泛起一阵凉意,它不由地停在一棵高大的梧桐树上寻找声音的来源。
梧桐树极高极壮,但树干斑驳,一块一块褐色的树皮掉落在地上,新的压着旧的,层层叠叠。树干上一大片一大片呈现着乳白色,整棵树仿佛被剥了一半衣服的女子羞答答地站着。
凤凰停在梧桐树上时,歌声也跟着停止了。突然一声“咔嚓”,梧桐树皮又掉下来一块。凤凰循声看去,发现梧桐树不远处的山崖下有一个怪物左手拿干(盾牌),右手举戚(大斧),舞动不已。溅起来的石子打在梧桐树上,树皮一片片脱落。
凤凰定神看去,发现这竟是一个无头的巨人。突然巨人的肚脐发出了声音:“凤凰,凤凰,你从哪里来?”
凤凰吃了一惊,调整自己的身姿,盯着无头巨人迟疑地问:“你,能看到我吗?”
巨人的肚脐眼竟然撇了撇,回答说:“当然,你是一只美丽的凤凰。”
凤凰这才发现巨人的双乳熠熠发光,“天哪,你竟然以乳为目,以脐为口?”凤凰脱口说。
巨人的肚脐再次撇了撇说:“我本是炎帝帐下的一员大将。在黄帝和蚩尤大战时炎帝保持了中立,但我和我的朋友夸父却认为应该趁此攻打黄帝,因为他才是一个最强劲的对手。”
凤凰没有说话,因为它明白巨人只想倾述,他可能压抑了太久了。
“夸父带着他的族人去参战了,他帮助了蚩尤部落,而我什么都不能做。战争像我们预料的那样,黄帝胜利了,夸父因为这件事遭到了上天的惩罚,十个明晃晃的太阳照着他族里的土地寸草不生。他竭尽全力逐日,最后却渴死途中。”
说着,巨人的两乳竟然落下了像眼泪一样的东西,晶莹透亮。凤凰把自己在夸父山看到的情形讲给巨人听。巨人突然又舞起了他的干戚,像庆祝胜利那样。
过了一会他才停下来,接着说:“我的朋友夸父死后,我再次向炎帝申请趁着黄帝经过一场大战,虽胜但损失惨重时攻打他,但炎帝拒绝了。于是我一个人单独找黄帝决战。”
“找黄帝决战?”凤凰惊呼了一声,他一路上听到太多关于黄帝的传说了,光他用的那把轩辕剑就是由众神采首山之铜专门为他打铸的。眼前这个巨人竟然和那个神一样的人决战过。
“就像所有人预料的那样,我失败了,交战中黄帝的轩辕剑斩掉了我的头颅,把我的身子葬在这常羊山下,但是我有太多的未竟之志,于是我长年拿着干戚舞动,希望有人可以传达我的愿望,凤凰,你能帮我吗?”
凤凰点了点头,眼前这个巨人让它难过,这是怎样的一种坚持呀!但它心中也开始嘀咕了:如果巨人让自己去找黄帝决战怎么办?
在它思虑中,巨人开口了。“烦请你告诉炎帝我是他的大将刑天,他的决定可能是对的,但我没有为自己的行为后悔;我的家人也烦请他多照顾……”
凤凰终于松了一口气,传话自己还是能做到的。于是它准备告别刑天起飞了,身后又传来了刑天的声音:“还有告诉炎帝一定陪他的女儿女娃去看一次海,那是她好久以来的愿望。”
凤凰答应着,飞走了。身后又传来了阵阵歌声:
……岂不怀归?畏此简书。……
这一次少了一些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