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4年的春节,寒冷如同一张大网,严严实实地笼罩着内蒙古大地。地上的积雪足有好几寸厚,一脚踩上去,便会发出“咯吱咯吱”的脆响,每一步都显得格外艰难。
在内蒙,春节依旧遵循着传统习俗,孩子们无论身处何方,都会像迁徙的候鸟一样,赶回家中,与家人一起热热闹闹地过年。
街道两旁的店铺挂着红彤彤的灯笼在寒风中摇曳,有的商店门口点着一堆伪炭,企盼着来年的生意红红火火,干休所家家户户的门上都贴着崭新的春联,那金色的字体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
吃年夜饭之前,我和爱人按照惯例一起出去给公公烧纸,完毕回到家里,才开始吃年夜饭。
大伯哥是初一早晨回到家的。实际上,他的成长经历与我们其他人有着很大的不同。
他一直在山西农村的老家长大,那里的生活条件十分艰苦。农村的土地贫瘠,庄稼收成不好,人们每天都要起早贪黑地在田地里劳作,才能勉强维持生计。
大伯哥从小就跟着没有血缘的姥姥姥爷一起干农活,一直干到十八岁,公公说你去当兵吧!
他成了固阳守备二师的汽车兵。当兵三年后,在公公的帮助下,到了固阳县成了一名卡车司机。
公公是托了老战友的关系,才把他从那片贫穷落后的农村弄了出来,又为他上了城市户口。
卡车司机的工作十分辛苦,他每天都要长时间地坐在驾驶座上,穿梭在呼市和固阳之间,运输着各种货物。长时间的风吹日晒,让他的面容变得沧桑不堪。
在全家人当中,只有大伯哥说话带着浓郁的山西口音。他一开口,那独特的腔调就散发出泥土的气息,让人一下子就能感受到他的成长过程与众不同。
他的皮肤被晒得黝黑黝黑的,就像被岁月涂上了一层深色的颜料。脸上年轻轻的就布满了皱纹,皱纹如同一条条沟壑,记录着他生活的艰辛,他有点驼背,甚至一双腿也有点罗圈儿。
大伯哥的媳妇儿是他在固阳县娶的。她是一名售货员,我从来没有见过她本人,不知道她长得怎么样。
但从他那一双儿女身上,我推测她应该是挺好看的。
他的儿子浓眉大眼,眼神中透露出一股机灵劲儿。女儿则长得漂亮,皮肤白皙,学习努力,成绩在班里名列前茅,这两个孩子后来都很懂事,对长辈们有礼貌。
曾有一年,他回来时,携带着小儿子一同前来。那孩子当时还小,十分调皮,在楼上楼下肆意乱翻,将家中搅得一片杂乱。公公见状,眉头紧皱,不断呵斥那孩子,婆婆很是为难。
自那以后,每年的大年初一,大伯哥总是独自归来。他的儿子和女儿则跟随着母亲,在固阳度过春节。
大伯哥归来时,也会恭敬地叫一声“爸”,然而公公却从不拿正眼瞧他。
面对公公如此态度,大伯哥的神情中隐隐透出惶恐,有点战战兢兢,生怕自己说错半句话,惹得公公更加不悦。
我觉得大伯哥有点像刘姥姥,很是同情他,也忍不住好奇暗自思忖,为何大嫂从未在家庭聚会中出现过呢?
带着这份好奇,我向爱人询问此事。爱人却不愿多作解释,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她跟我妈不对付”,便巧妙地岔开了话题。
后来,通过旁人隐约的话语,我渐渐知晓了背后的缘由。原来,大嫂和大哥谈恋爱之际,婆婆就对此事持有反对意见。在婆婆眼中,大嫂配不上自己的儿子。
大伯哥自幼在农村长大,复员之后才到固阳县谋得了司机这份差事。大嫂与他谈恋爱时,心中也曾想过不管怎样,他母亲是老革命,继父同样也是老革命,日后或许能拉他们一把。
然而,现实却并未如大嫂所期望的那样。婆婆坚决不同意他俩的婚事,而且态度十分强硬。
后来,大伯哥提及调回呼市,婆婆更是毫不犹豫地一口回绝,并说道:“我跟你媳妇不对付,你们若是过来了,必定争吵不断,倒不如眼不见心不烦!”
婆婆心中暗自思量,觉得彼此远远地保持距离为好。既然打心底里不喜欢,倒不如互不往来,落得个清净自在。
此后,每次大嫂不回家,婆婆连提都不会提及她半句,仿佛她从未存在于这个家庭之中。婆婆的关切只倾注在孩子身上,每次只是轻声询问:“孩子们都还好吧?”